“是,末将正有此意,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好,明日将军就分派几对人马分别去漠渊肆虐的几个踞点,若是他们有意退出我天阙境内,那就吩咐我朝士兵进驻,分派粮食给当地百姓;如若不然,派去探路的士兵也不宜久留,即刻回营。”
停顿片刻,他眸光微微一凝,又道:“另外,本王明日会到夏阳城外勘察地形,这件事不要走漏风声。若是有人来找本王,将军就说本王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镇南将军脸色一变,急声道:“王爷打算一人前去?”
君洛寒知道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难道将军要本王带着一大队人马一同去?”
“这……”
他当然知道勘察地形之时,人越少就越安全,可是面前这人乃军中主帅,又怎么能如此以身犯险?
似是看出他的犹豫,君洛寒收了眸中戏谑,淡淡道:“勘察地形虽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被漠渊大军发现,恐怕有去无回,所以本王不放心将此事假手他人。”
闻言,镇南将军的脸色非但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更为凝重:“可王爷金枝玉叶之躯,若是……若是……”
“将军不必担心本王,既然做此决定,本王定是有十成把握,否则,又怎么会在战争之初就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镇南将军紧蹙的眉心这才稍稍松开几分,一时间又敬又忧:“还望王爷千万注意安全!”
男人点了点头,淡淡地“恩”了一声:“本王知道了。”
就在镇南将军离开之时,一名相貌平凡、身材瘦弱的士兵被方才那个守门的士兵带了进来:“王爷,人已带到。”
“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苏紫染心中起伏不定,偷偷打量着男人脸上的神色,却见他慢慢走回案后的木椅上坐下,方才眼梢轻抬,神色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漆黑如墨的深瞳中不见任何情绪,几乎要淡出水来,可也就是那样无波无澜的一眼,却让她恍若瞬间置身冰窖,寒彻心骨。
方才从这帐中出去以后她就一直在想,他是不是认出了她,甚至让她动了再换一张人皮面具的心思,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突然又派人将她带了回来,没说是为什么,只说让她回去,害得她那颗心瞬间狂跳不止,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
可如今真的见了之后才发现,最可怕的事不是被他认出来,而是承受他这般深邃得让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目光。
他没开口,她也就一直没开口,过了半响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伙兵,莫名其妙地被主帅召来却非但不问原因,还不懂礼数地站了半天也不知行礼!
心下一颤,她连忙又是重重跪下:“小人参见王爷,方才见到王爷便心生敬畏,一时之间忘了行礼,还望王爷恕罪!”
陡亮的火光照得她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她眉头紧蹙,抬起右手掌一把盖在自己脸上,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前,匆忙之中,腾地一下撞上了人。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苏紫染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俊颜,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也仅是片刻,她就敛了眸色,低低地垂下眉眼,连连告罪。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将军恕罪!”
容恒向来脾气甚好,今夜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张脸绷得死紧,瞥向她的视线寡淡而不耐,甚至隐隐含着几分怒气。
“知道该死,你还不赶快去死?”
苏紫染顿时目瞪口呆。
这一刻,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可若最后没被那个男人识破反而死在容恒手里,那也忒狗血了吧?
眼波一转,她匆匆扯出一个谄媚的讪笑,不断点头:“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死,这就去死!”
说罢,她也不管对方瞬间呆滞的神情,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待容恒反应过来,面前哪里还有那个矮小士兵的身影,唯有那张欠扁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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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眯眼,黑如曜石的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元帅主帐内。
绵长的月光透过微启的窗枢洒入帐中,星辉寂寥,甚至比那长时间未剪的烛火更为黯淡,屋子里隐隐有股淡淡的茶香弥漫,经拂过的入秋夜风一吹,四下散落,终无踪迹。
一身银甲的男人坐在烛火旁,神色专注地捣鼓着手中物事,光线太暗,他却无暇顾及,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左手握着两段断裂的紫玉,右手以一根细长木棒蘸取碗中浆糊,动作缓慢地涂在紫玉簪断裂处,旋即搁下右手木棒,将那两段紫玉小心翼翼地粘合。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透过手中簪子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般。
其实,他完全可以回朝之后找一个手艺绝佳的玉师将这簪子重新镶起来,可不知为何,这根紫玉簪,他就是不愿假手他人。
现在就已可以料到,将来有一天被她知道是他偷偷拿了这簪子定是要生气的,若是再让她知道簪子被人摔了,或许她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所以他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补救这件事。
那夜无意间在她的荷包里看到这簪子时,他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喜于她将他送她的簪子带在身上,痛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无法像他初送她这簪子时那般,可如今再看,却更是五味杂陈,为了睹物思人而毁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他似乎做什么都是错。
那个胆敢摔碎这紫玉簪的人,差点被他失手掐死,连他自己都小心翼翼保护着的东西,竟然有人敢那般大胆地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