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婕妤望望天,对我说道:“天气不错,不如娘娘带着太子,臣妾带着潋晴,咱们一同去上林苑逛逛吧。”
我听见这个提议不错,便稍微收拾一下同她去了。恭献交给谢婕妤抚养几日,神气已经与以往不同。以前见了谁都拘束,不敢随意说话,想来孙仪蓝平日对她极为严厉。如今活泼爱笑,日头底下一仰脸,天之骄女的皇家风范像洗去尘土的明珠,熠熠生辉。
“娘娘笑什么?”谢婕妤问我道。
我这才发觉自己笑了,遂道:“没什么,只是见潋晴这么高兴,本宫也觉得舒心。”
谢婕妤温柔一笑,道:“臣妾也是一样的,既然无福有自己的孩子,那么照顾她一生一世,臣妾也知足了。”
同谢婕妤逛了半晌也便散了,她从林中小路回自己的宫室,我顺着上林苑的大道回未央宫。刚分开片刻,居然见到花容娘子程淡樱抱着恭岫公主在玩。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她含笑行礼,一切如仪。
我扶她起身,笑道:“方才本宫才哄着潋晴玩了半晌,如今又遇着月见,当真是巧。”
花容娘子微微一笑,道:“臣妾远远看见娘娘和婕妤在哄着孩子玩,没敢上去打扰。”
我诧异问道:“有什么打扰的,你既然看见怎么不去一起说说话,也让月见也见见她的哥哥姐姐。”
花容娘子神色微变,低首不言。我越发不解,以为她有什么话不便大庭广众之下说,遂便携了她的手走到一旁,温声道:“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都告诉本宫。你不肯过去一同玩笑,是不是谢婕妤什么地方与你有冲突?”
花容娘子连忙笑道:“娘娘多虑了,谢婕妤为人很好,六宫都喜欢她。再说臣妾低微,岂会与她有冲突?”
如此我便更为不解,忖度片刻对她说到:“既然你不愿说,本宫也不勉强。但若你有心事难解,还是一早排解的好。事情越堆在心里,时间久了便越扰乱心智,对你不利。”
花容娘子颔首,我见天色不早,便打算带着昭靖回未央宫。步子刚挪动两下,我心倏然一动,连忙停住脚步侧首问道:“这么久了本宫还不知道妹妹入宫几年了,以前都在何处当差啊?”
花容娘子低眉,手指在帕子上绕了两圈,道:“臣妾入宫十余年,最初是在尚宫局学艺,后来因为资质平庸,便被调去了上林苑。”
我了然笑道:“上林苑风光不错,也算是个好去处,否则你何来与皇上的这一段缘分呢?”
花容娘子温柔一笑,望了望恭岫公主,道:“臣妾如今能有一个女儿,今生也无憾了。”
我再略同她说过两句,也便各自回宫。路途中回首遥遥一望,上林苑树木葱茏,莺歌燕舞,当真是极美的地方。能在如此唯美的地方邂逅,自然会让人刻骨铭心。
我记起了当年的朝露公主。
于是当时我略顿顿,道:“再往下数,就是谢婉仪了。”
太后轻飘飘看我一眼,道:“谢氏温柔婉约,知书达礼,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
我微微好奇,问道:“只是什么?”
太后眉心一动,道:“谢氏太像蔡氏了,不但模样像,言行举止更是相似。”
我舒了口气,笑道:“但是谢氏毕竟不是蔡氏,谢氏祖上也是有功之臣,她家也是京中有名的望族,同蔡氏的出身并不一样。”
太后闻言严谨的神色稍缓,点点头道:“不错,谢氏忠贞世家,与蔡氏没什么好比的。”
我正欲放心,忽听太后慢悠悠说道:“皇后同谢氏关系不错吧,听闻当日你生产禁足于未央宫,是谢氏在皇帝面前进言,皇帝才肯去见见你。”
我心骤然一缩,面上却强作镇定,平静道:“谢氏是个很善良的女子,仗义执言,儿臣很喜欢她。”
太后的目光在我面上游离片刻,我却觉得犹如细小的刀片将我的皮肤轻轻划开,透过皮肉看清了骨子里的心思。她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带了岁月沉淀下的犀利。
“皇后先回去吧,此事哀家再想想,”太后道,“先不许告诉皇上。”
我笑着答应,缓步退出太寿宫,才发觉背后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娘娘,太后她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叮嘱娘娘不要告诉皇上?”柔嘉不安问道。
我镇定片刻,低声道:“谢婉仪生的那么像朝露公主,就凭皇上对朝露公主残存的怜惜,若是知道我有意让谢婉仪抚养潋晴,焉有不同意的道理?”
柔嘉越发疑惑,道:“那太后不许娘娘告诉皇上,莫非是在阻止谢婉仪抚养恭献公主?”
我凝眉叹息:“你方才也听说了,纵然朝露公主死了这么多年,太后对她仍然是万般忌讳。”
柔嘉愁眉苦脸,道:“那便真没办法了,相貌天生的。谢婉仪像谁不好,怎么偏偏像她。”
“若是不与朝露公主相像,谢婉仪岂能轻易得如此恩宠,”我眉头轻轻散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眼下这样的境况,或许太后也没得选。”
我不曾主动与萧琰商议,过了三日萧琰却来找到我。他道:“今日朕去给母后请安,母后问朕有没有想好把潋晴交给谁抚养。朕也不知怎么,竟然提议让你来抚养这个孩子,母后似乎不大高兴。”
我笑了笑,道:“臣妾这里已经两个孩子了,皇上饶了臣妾吧。母后不置于为皇上一句提议生气,多半是怪皇上不肯费心给潋晴选个好养母。”
萧琰连连称是,笑道:“其实母后误会了,朕就是对潋晴上心所以才想让你抚育她长大成人。交给别人,朕当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