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琇微笑说道:“前些日子皇上与娘娘大婚臣妾恰好有几分动了胎气,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幸而娘娘大度,不曾多加责怪臣妾还十分体恤。如今又有两位娘娘入宫,向新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若是借孕之故推诿,岂非不敬?”
萧琰连忙先让何琇坐下,道:“你的身子向来很是柔弱,这些本不过都是些虚礼,你实在不必如此看重。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你在未央宫待了多久了?”
我心下骤然觉得不好,果然听何琇说道:“回皇上,臣妾同三位娘娘极为谈得来,便忘了时辰,想来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
萧琰蹙眉问道:“按照太医叮嘱,你辰时三刻必要喝安胎药的,你可喝过了?”
何琇起身垂首,样子极为自责,道:“皇上恕罪,臣妾一时忘记了。”
萧琰看了看我,微微不悦不由加重了语气,道:“皇后只顾着同她们说话,也忘了贵人有孕需要多加休息了么?她身子本就弱,如何能在未央宫坐一个时辰,岂非劳累!”
我闻言心中委屈不已,这还是第一次,萧琰因为别的女人责怪于我。何琇何时服用安胎药,我又如何知道。而她有孕如此重视,又怎么可能是忘记了?我好想为自己辩解,好想告诉萧琰,她没有服用安胎药,分明是故意的。
可是我不能,萧琰已然生气,必然不会听我解释。我只得起身请罪,道:“皇上恕罪。”
萧琰轻叹一口气,伸手过来。我搭着他的手,缓缓起身听他说道:“罢了,皇后年纪太轻,也没有过身孕,疏忽也是有的。”
我点点头,看了看何琇,她仍是一副自责神色,双手抚着隆起的小腹,又像是在安抚腹中的孩子。
忽而心思一转,我说道:“臣妾年纪轻,疏忽了贵人服药的具体时辰,但贴身服侍贵人的宫人们绝不该有此大意。既然贵人在臣妾这里,她们便该提醒贵人服药,如今竟然也忘了。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不曾察觉贵人身边有这样不尽心的宫人,也是臣妾失职。皇上放心,改日臣妾一定好好给贵人安排几个得力的宫人,也好让贵人安心养胎。”
何琇闻言连忙说道:“皇后娘娘不必费心了,臣妾身边的宫人虽然不如皇后娘娘的伶俐,但是臣妾用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如果骤然换人,臣妾还觉得不适应。”
我正色道:“贵人此话错了,贵人有的是皇上的血脉,本宫怎能不费心?宫人们照顾贵人饮食起居乃是份内之事,如今竟然连请贵人按时服药这样的大事都给忘却了,来日忘记做什么还未可知,必要换了本宫才能放心。”
何琇不敢多加争辩,只得应了。萧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何琇,起身说道:“朕看贵人脸色实在不太好,皇后,朕先陪贵人回宫了。来人,传御医。”
我看着萧琰陪何琇离去的身影,这才赫然明白何琇今日此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不是为了陈玉华和孙仪蓝,也不是因为我。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从偏远的庆秀宫来到未央宫,不过是为了勾起萧琰对她的怜惜之情。
后宫的女人,原来真的可以到利用孩子争宠的地步。何琇如今纵然得到了萧琰的怜惜关怀,但是她并未按时服药,对胎儿的发育必然会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她心中可会心疼她的孩子?
又或许是有的,只是相较于她未出世的孩子,她还是更在乎萧琰的疼宠。她待萧琰的情份,果然非同寻常。
也是我自己傻,她怀着身孕一直留在未央宫中,我只以为她想试探了解新入宫的妃嫔都是何等人物,却并未意识到她迟迟不肯离去必然有别的算计。我此番终究是让做了何琇的垫脚石。
又看了看殿中的陈玉华和孙仪蓝,我心下又是一叹。她们现下比我更可怜,萧琰从进殿到离去,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她们。
何琇入殿之时敏妃忍不住往她来的方向望去,而温妃仍是沉静地坐在一侧。我记起萧琰对孙仪蓝的评价,这个女子果然温厚沉静,不似敏妃那样心浮气躁沉不住气。
但是这样地不动声色端庄矜持,倒也像极了太后的气度。同出一个家族,家教必然相似,行事风格相像也是平常事。
这样的人,平日里我倒是愿意结交的。只是如今深宫大院,我同她分享共同的夫君,但愿我们不要与彼此为敌。
何琇缓步进来,正要行礼,我连忙拦住她,道:“怀着孩子就不必行礼了,你快些坐下吧。”
何琇谢过恩,由她的宫女扶着,缓缓坐在敏妃下手边。
“近些日子以来,你的胎象如何了?”我开口问道。
何琇淡淡一笑道:“胎气还算不错,多谢皇后娘娘记挂。”
我颔首,略带了几分责怪口吻说道:“既然怀着孩子金贵,就不要随意走动。眼下已经九月了,天气不比以往暖和,你出来若是着凉可怎么好?”
何琇笑道:“臣妾承蒙娘娘厚爱,自娘娘大婚入宫以来一直体谅臣妾有孕辛苦,免了臣妾的晨昏定省。但是今日两位妃位小主入宫,臣妾不想失了礼数,纵然庆秀宫偏远,臣妾也不得不来。”
我闻言觉得好笑,自她入宫从不曾主动前来给我请安,她自恃有孕偏居庆秀宫,连太后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我自然不能日日召她前来请安,因而也算不上我主动体谅她。她今日此来,只怕是想见识一下新入宫的两位妃嫔到底是何人物。萧琰近些日子对我的眷顾,只怕已经让她有几分按捺不住了,何况如今又来了两个要出身有出身,要美貌有美貌的女子。
心中虽然好笑,但我仍微笑说道:“既然来了,到底要成个规矩。你有孕不方便行大礼,只简单给两位小主行个礼,也算是见过。”
何琇闻言起身,按照宫人示意先对敏妃陈玉华屈膝行礼,道:“嫔妾庆秀宫贵人何氏参见敏妃娘娘,敏妃娘娘万福金安。”
陈玉华看了一眼何琇,道:“本宫在边关便听闻你有孕,如今几个月了?”
何琇恭谨道:“回敏妃娘娘,嫔妾有孕已然五个月,想来再过五个月孩子便能出生了。”
陈玉华点点头,似是记起什么后说道:“本宫听说你很早以前就指给了皇上,可是看你有孕位分还不算高,你到底是何出身?”
何琇听她提及出身,多多少少有几分不自然,含含糊糊说道:“娘娘说的不错,嫔妾出身微寒,承蒙皇上不弃纳入王府,又得天眷顾才能有幸为皇上生育。”
陈玉华闻言嗤笑一声道:“孩子只是怀上了,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呢,贵人这话可说的早了。”
何琇既惊且怒,还未及说什么我已然开口:“敏妃放肆了,无论贵人是何出身,眼下她怀的是皇上的骨肉,便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岂容你随意诋毁诅咒?!”
陈玉华闻言,像是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起身说道:“臣妾失言了,皇后娘娘恕罪。”
我看她的样子甚是倨傲,口中说着失言,身形却仍是直立于椒房殿中,连膝盖都未曾曲一下,不由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