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日傍晚,王家的消息也到了,果然王子腾会亲自护送元春去内务府报道。凤姐的奶兄也送来了凤姐母亲的消息,王家已经知道张家跟贾母有一场官司,具体什么却是一无所知,基于此,王子腾决定按照之前的谋划,让元春入选。

凤姐这里正要吩咐平儿早些歇息,既然贾母已经准备妥协,她准备命三鬼停止入梦,观看几日再说。免得把贾母逼得紧了,塔罗偌大年纪一个顶不住去了,这就是凤姐的罪过了,大家都没有好处。

平儿这里正伺候凤姐泡脚,虽然已经暮春,天气还是有些寒冷。

忽听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大姑娘来了。

凤姐不由纳闷,元春如今志得意满,自从凤姐卧病,她已经大半个月不曾看见元春了。

凤姐也能理解,必定选秀关系到元春的前程。或者元春前来辞别也是道理,必定凤姐与她交情不同,既是姑嫂又是表姐妹。

小选不必大选,大选选中之后还能回家几日,等待朝廷的诰封,小选就是挑选宫女,就跟大户人家挑选丫头通房丫头一样,无需仪式,选上了直接就分派到各宫中干活去了,落选了直接回家。

元春虽然多日没来探病,却是见面就楼主凤姐落泪,第一句话就是:“我舍不得凤姐姐!”

凤姐顿时心中戚戚,毕竟宫门一入深似海,最短也要十年后才能见面,或许一辈子就天各一方了。

凤姐之前一点小情绪也就没有了,拉着元春叮嘱:“妹妹这样聪明,进宫之后毕定大有作为。不过,我也有私话叮嘱妹妹,若是事情勉强不能为,妹妹需要先顾着自身安危,前程固然重要,没有姓名重要。”

元春进宫博前程,是贾府与王家共同的愿望。

不同的是,如今,凤姐的心态变了。

凤姐的记忆仍然在,姑嫂们情分也依然在。

元春的姿态放得很低,她比王氏清醒,她知道凤姐才是荣府真正的女主人。

元春清醒,凤姐精明,两个聪明女人相谈甚欢。

临别,凤姐拿出来三千银子赠送,权当是元春出嫁了,她这个隔房嫂子添妆了。

当然,这个数目也只仅对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出嫁,她最多一千两。不为别的,只因为元春跟她一样有王家的血脉。

身为女人,凤姐也希望元春能够过得顺心,虽然王家贾府都希望元春能够产子封妃。

凤姐却知道,这事儿很不容易。

贾府的男人的能力摆着呢,一个对女婿没有帮助的娘家,女婿可不会待见。无能人家的女儿,再是漂亮,对于男人也没有吸引力,定夺一时新鲜罢了。

既然贾母已经出钱替张氏做道场,凤姐也要做出反应。这日傍晚,凤姐依然没有号令百鬼,只是传令三鬼,停止骚扰贾母。

回头却说元春,她离开了凤姐这里,回了荣禧堂,贾母王氏都等着她。

元春将三千银子交给王氏替她入册,其实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贾母与王氏,凤姐给她的人情。

王氏却嫌弃少了不满意,撇嘴道:“凤姐越发小家子气!”

贾母心里虽偏向二房,却是有些瞧不起王氏,自己女儿跑关系,全部靠着公中开销,她一两银子也不出,倒是勒逼着侄儿媳妇贴钱,还有脸抱怨,贾母哼了一声:“年前年后的事情多,前前后后,凤哥儿填补两万嫁妆进去,活钱不凑手也是有的。”

王氏闻言面上一红:“这个,儿媳也知道,春季租息出来自然给她填补。”

王氏说的如此理所当然,贾母心中有些腻味,春季的租子是你王家的不成?她反手握住元春,仔细叮嘱,想着这一去宫门深深难以再见,祖孙们搂着好一顿哭。

贾母十分大方,足足给了元春一万银子:“你是嫡长女,这些钱原本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添妆,如今你进宫,不能办嫁妆,这些权当是你的嫁妆了。”

元春忙着推拒:“这些年您贴补我许多的东西,这些银子您留着防身。”

贾母笑道:“祖母养了两个儿子呢,谁还敢不给我饭吃?”

元春这才收了。

元春这晚留在荣庆堂陪伴贾母。王氏大失所望,抹着眼泪家去了。

这日夜半,贾母原本有些担忧张氏再来惊扰,结果却是一夜好眠。

翌日,贾母含泪送走了元春。心中却是亦喜亦忧,她不知道鬼魂不来是因为元春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答应替张氏做血河道场的缘故。

旬日贾母害怕天黑,今日却是盼望这天儿早些黑下来。

这日夜半,贾母又是一夜好梦。

翌日,贾母呆坐榻前,果然是张氏鬼魂作怪!

最终,贾母愤愤的骂了一句:“可恶的东西,这么多年竟然还要回来作怪!”

这一刻,贾母终于下定了决心,分家!

只要元春飞上枝头,二房飞黄腾达还远吗?

至于打点费用,她会多分给二房一些钱财,四大家族也会供奉,她还有积蓄,替元春打点也足够。

只是想到心爱的儿孙要远离吃苦,贾母心头就堵得慌!

瞬间,老鬼被一道灵光卷走了。

凤姐打个清尘诀除去身上的尘埃,再打个法诀,业火化作灵光照在身上,再无一丝儿阴郁沾染。

这时,凤姐面上的犀利之色退去,又变成了后宅奶奶。

这一夜,贾琏并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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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激动之下声音有些大。

王子胜太太吓得捂住凤姐嘴巴:“我的儿,别嚷嚷,那个时候你要进宫选秀,荣府的爵位当然要掌握在你姑母手里才好。哪知道你在宫里被人陷害生病落选呢!”

凤姐闻言心神一松,只要王家不死保王氏就好。

却是与她母亲呕气:“你们如今还要帮她圆谎?难道真的要夺了你女婿与外孙的爵位,送给宝玉?”

王子胜夫人苦脸叹息:“你说怎么办呢?可不得将错就错,难道戳穿她?戳穿了,她固然落不了好,咱们王家的名声也臭了,王家帮着姑奶奶谋夺爵位,今后京都哪个公侯之家还敢跟王家结亲?你妹妹、侄儿侄女,将来还怎么说亲?”

凤姐蹙眉:“您这话虽不错。但是你外甥就活该被人算计?我就活该做垫脚石,被人践踏?”

王子胜夫人心疼的拍着凤姐的手:“这你安心,你父亲三叔都说了,如今再不会帮着二房。却也说了,大房必须自己立得起,大房斗不赢,你父亲与三叔也不会插手帮你付你姑母。你也莫怪他们,毕竟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呢!”

凤姐闻言心头暗喜,只要娘家有这句话就好。

她如今代替了本主,在这里落地生根,那么,她就要维护自己儿女夫君的权利,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不仅如此,小小凡人朝堂,未必她的夫君儿子不能去逛一逛?

坐一坐又有何妨?

不过,这路得一步步走,事儿得一件件的做,想要去外面开创世界,就得把后院的根基扎牢固。

不然,祸起萧墙,也不用出去跟别人争斗了。

凤姐决定利用她母亲的愧疚心:“娘亲,你们如今虽然两不帮,可是,二太太儿女成人,老太太偏心宝玉,只怕日思夜想要替他谋算大房。我与琏儿呢,却是无所依靠,我公公婆婆您也知道,不拖累我们也就万幸了。”

王子胜夫人闻言,心里有些焦虑,后悔不该说漏嘴,老爷可是再三叮嘱不能泄露。

王子胜夫人没想到女儿这般敏锐难缠:“我的姑奶奶,你想怎样呢?”

凤姐道:“我想跟张家舅舅联络,我如今怀孕在身,出入不大方便,琏儿却被老太太撺掇,跟舅舅家不往来!”

王子胜夫人道:“所以,你想让我居中替你联络张家亲家?”

凤姐摇头:“您贸然上门,他们也不会兜揽您,我也不会让您这般为难。我如今手里没有可用之人,您就把忠心的仆人送我一两个在外头使唤。我婆婆的冥寿快到了,我想打听张家舅舅们有何安排,或者预备哪里去做法事。到时我与琏儿也去,这般不就顺理成章跟张家接上了?”

王子胜夫人盯着女儿瞧了几眼,叹息:“你这脑袋若给你哥哥换换多好啊,都是我亲生,怎么差距那么大?”

凤姐这时候自然要顺顺母亲的心意,笑道:“我聪明啊,我捡着母亲的聪明继承,哥哥笨,他捡着父亲继承。”

王子胜夫人闻言笑得开心极了,他夫君王子胜性子倔强,不会转弯,不然也不会被老太爷压着不许进官场了。

王子胜夫人高高兴兴走了:“等消息吧,你奶娘还记得吧,我把你奶兄送过来,替你跑腿。”

凤姐摇头:“让他们家还是住在王家吧,只让奶兄一人出来,就说替我开个铺子做个掌柜什么的,这样子他就可以四处行走不被怀疑了。”

王子胜夫人应了,一路回去心里只是懊恼,那样聪明的凤哥儿,怎么不是儿子呢?若是个儿子,她还愁什么啊!

贾琏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猫着,王子胜夫人去了荣庆堂告别时,他才颠颠跑来送他岳母出府。回头却去凤姐面前表功:“你相公能干吧,千金难买的东西,我不花费一文银钱就给夫人弄来了。”

凤姐看着风光霁月的贾琏,不忍心戳穿他,却道:“多谢二爷。为了我,你欠了这些人情债,自古来人情债最难偿还。”

贾琏一愣,却是一笑:“这谢啥,都是份内的事情。至于人情,一家子骨肉,这回他们帮我,下回我帮他们。”

蓦然间,凤姐决定试探一下他:“现在我怀孕了,也不准备再管家务,我们是继续住在这边,还是回到那边去?”

贾琏随口道:“回到哪边?这里本来就是我们……”

贾琏的话戛然而止,神情惴惴不安。他紧张的瞄着凤姐的眼色,似乎想确认凤姐听没听出端倪。

凤姐勾唇:“哦,你说什么?本来什么?”

贾琏顿时安心:“我说无论你管家不管家,都不用搬,怀着孩子呢,不宜迁徙。”

凤姐心中暗喜,看来这贾琏并非表面那般纨绔不堪。

她随口闲话:“听说张家舅舅回京做了礼部侍郎了?”

张家舅舅这时首先表态:“分家是贾府的家务事,请了我们作见证我们自然只做见证。”

王子腾也道:“这话很是。我们只做个见证,如何分家,还请你们自拿主张。”

贾母十分满意王张两家人的态度,微微颔首,回头看着贾赦贾政:“你们兄弟怎么说?”

王氏这时按耐不住了,她可不想分家,分家了她的儿女如何再享荣华?

她冲口言道:“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不能分家!”

贾母厌恶王氏蠢笨,她操心劳力是为了谁!

然而,她一贯偏向二房,再不会让王氏没脸:“论理,这个家在你们父亲过世的时候就该分了,只是那时候我心里悲痛没顾上,如今趁着我还清白把家分了,免得日后坏了兄弟情分。”

王家人觉得贾母的行为有些奇怪,明明说好了大家一起把元春推上位,荣府分家了,元春还如何再用贾府的钱财?

且两房不分家,元春还能说是荣府出身,若是分家,元春就只剩下工部员外郎之女的身份。

再者,府邸怎么分呢?

王子腾夫人盯了一眼贾母,这个老太太难道糊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