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舒容听见玄远的命令,这才侧过身去,打开了扣在元宵盘子上的白碟。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元宵上,只见那本应雪白的元宵上头此刻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臻总管,这元宵上头的黑点是什么?”皇后纳闷,开口问道。
纳兰舒容朗声答道:“回禀皇后娘娘,上头的黑点是黑芝麻。”
兰贵人心中一惊,她明明吩咐人想法子在元宵上用黑糯米弄出几个黑点来,如此便破坏了那元宵的卖相,却没想到这个纳兰舒容索性破罐破摔,在元宵上头沾满了芝麻!
不行,她不能让纳兰舒容就此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她开口说道:“往年给列祖列宗上供的一向是白元宵,今儿你倒好,给上头沾满了黑芝麻。你瞧瞧,这元宵不仅看上去丑陋不堪,而且还有几分骇人呢。”
“兰贵人说得没错。今年的白元宵确实难看了些,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不敬重列祖列宗。”皇后出言道。她虽然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纠葛,但也明白这是兰贵人下的套,所以此刻自然要推波助澜。
纳兰舒容微一欠身,面上含着几分和气道:“白玉元宵愿为圣祖光辉添彩,黑芝麻则寓意万民簇拥,永保大虞。”
这几句话说得极漂亮。即便是皇后,一时竟也没想出什么词可以对答。
兰贵人自知陷害不成,索性撒着泼道:“什么黑芝麻寓意万民,芝麻就是芝麻,怎么配得上白玉糯米。”
“说起黑芝麻,朕倒想起一件事。当年圣祖为建立基业,曾经御驾亲征。可惜当时粮草不足,圣祖险些饿死在沪南。后来,恰逢一位村妇回母家探亲,送了圣祖一袋芝麻。就是这袋芝麻救活了圣祖和圣祖身边的一位重臣,才有了此后咱们的大虞江山。”玄远徐徐说道。
下头,纳兰舒容虽然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但也知道玄远是在替自己说话。她不由得心里一暖,语气平和回应道:“没错。奴婢正是考虑到此节,才用黑芝麻裹了元宵,以此表示后人对圣祖艰苦创业的铭记于心。”
兰贵人还要辩驳,皇后却冷冰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到此为止。
丹贵妃看着这幅场景,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局儿怕是兰贵人为了讨好皇后而设的。只可惜,没能借此扳倒纳兰舒容。
不过,今日皇后也受了挫。想必此后她是更加的不肯放过纳兰舒容了。
“臻总管懂得铭记先祖创业之艰辛,为人又聪慧有加,事事做得周全。朕决议……”玄远刚要开口,皇后便在旁拦道:“陛下,臣妾也觉得臻总管极好,有些好东西想赏给她呢。”
“什么?”玄远被分走了注意力道。
皇后一笑,吩咐人从后头拿出了一只嵌红蓝宝石孔雀簪。“这只金簪是是由一整片金叶子锤压而成,上头是孔雀冠,下头则是狐尾花的形状。”
看着皇后此刻拿出这么珍贵的宝物,在场的群妃无一不觉得震惊。就连旁边的丹贵妃也有些瞠目,她与皇后一同入宫整三年,从未见过皇后拿出这样华丽的首饰来。
转念再一想,丹贵妃明白了。皇后之所以赏下这样厚重的礼物,是因为她担心陛下会一举封纳兰舒容为妃。而自己提前赏了厚礼,皇帝自然就不好意思再开口封赏了。
看来,皇后还真是下了血本。丹贵妃在旁合计道。她哪里知道,此刻的皇后心疼得像滴血一般。这只簪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孤品,她原本打算今日送给公主,让陛下记她一个人情。却没想到先在纳兰舒容这里把簪子折了进去。
“这枚金簪就赏给臻尚食,以示本宫对你的嘉奖。”皇后努力佯装大度道。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纳兰舒容自然毫不推辞。等到来日出宫,这些东西都能卖上个好价钱呢。
想到出宫,纳兰舒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玄远。她想起那日玄远凑在她耳边的一句问话,只觉得耳根子又烧烧得热了起来。那日天寒地冻,事后再回想起来,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好啦,开席。”皇后抢先说道。
旁边,玄远的脸色微微一沉。其实从那日开始,他想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的想法便愈加真切,所以方才才有些按捺不住。不过,皇后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清醒下来了。
他必须再等等。不为旁的,他只是担心自己护不住她。毕竟朝堂之上,依旧困境重重。
“皇嫂急什么,事情还没完呢。”福潆公主忽然开口道。“虽然已经证明臻总管并无过错,可这并不代表着咱们就该饶过那位怀揣小人之心蓄意挑拨是非的人。”
福潆公主这句话指的自然是兰贵人。她身为大虞公主,当然有资格指摘一个小小贵人的不是。
“皇后娘娘,臣妾也只是一时的疑心罢了。既然臻尚食没有因为臣妾的疑心受牵连,此事也就算了。”兰贵人急忙开口说道。
“皇兄,恕臣妹多一句嘴,若是往后这宫里头人人都学兰贵人这般,以狭隘之心度人,言语刻薄,惹是生非,那咱们大虞朝的后宫谈何安宁!”福潆大义凛然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的。”福潆的话正中了玄远的心思。“既然如此,那就罚兰贵人为庶人。对了,听说花房还缺人手,正好兰贵人可以过去帮忙,也好体察一番奴才们的不容易。”
“罚为庶人?”不仅兰贵人慌了,就连皇后娘娘也彻底慌了。兰贵人不过就是言语上得罪了纳兰舒容,皇帝就要罚她为庶人。这,皇帝这也太偏向纳兰舒容了。
不过,皇后此刻却并不想再出头替兰贵人说话。之前的几番事,她已经惹得皇帝不满了,若是如今再拦着料理兰贵人,恐怕皇帝真的要对自己疏远了。
所以,皇后只得任凭事态发展下去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帮我说句话呀。陛下,臣妾对您一心一意,处处体贴,难道您就忍心如此对臣妾吗?”兰贵人连忙跪在地上恳求道。
她还没等回过神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呢。方才她还高高在上的挑着纳兰舒容的不是,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比她还不如的庶人!
玄远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欺负别人的时候,可没见你有什么不忍心。”皇帝并不傻,纳兰舒容不可能无缘无故往元宵上裹芝麻,这其中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