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的欢呼声响彻在城北的和宁门附近,周围已经被前来观礼的城中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城楼上巨大的红色伞盖撑出来,伞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离得远了根本就看不清,不过这也挡不住百姓们面圣的热情,无数的手臂摇晃着伸出来,似乎摆动得越利害就越有可能被官家看到。
刘禹和姜才等人都已经下了马,当先在门下对着上面行着大礼,整个献俘仪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那些俘虏连同缴获的旗、印等都将被带到太庙去,由礼官念上一份祭文,再让官家亲手烧到先帝们的牌位前,就算是完成了
廉希贤和几个副使站在城楼的另一侧,他们是被特邀上来的,这份待遇,所有的邻邦使者中是头一份。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其中有看自己笑话的意思,可廉希贤丝毫不以为猝,反而面不改色地回了礼,当先占据了这个有利的位置。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同自己一样年轻的宋人居然是建康城中的次功人选,叙功仅仅在那个斩杀了董文炳,夺了伯颜的大旗的姜才之后。这人倒底有什么能耐,他怎么也看不出,宋人的文武分得很清,他既然是个文官打扮,就不会是上阵杀敌的猛将一类,廉希贤越来越有兴趣了,只觉得这一趟临安这行来得很值。
“忠范,你看看城下那人,就是那个为首的文官,想办法查一下此人的来历,不管是什么某都要知道,此人,有些意思。”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严忠范,指着刘禹的身影低声对他吩咐道,严忠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颌颌首,他也注意到了这个人,没办法,谁叫他那么出风头呢。
虽然只有半天左右的功夫,年龄已经不小的王熵还是感到了些许疲累,看着同站一排的陈宜中仍是精神奕奕地样子,不由得暗叹岁月不饶人啊。自己是真的已经老了,就算是斗赢了又如何,到时候一样要致仕回乡,只不过就这么把大宋的江山交到此人手中,他是真不甘心。
陈宜中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年青人,年轻有为,能文能武,似乎还没有婚配,可惜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不然是个很不错的结亲对象啊。不过,一直没有查到他的具体来历,让陈宜中有些不放心,若不是有汪立信作保,他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
城楼上同样注意到刘禹的还有太皇太后谢氏,一表人才,举止得体,她从另一个角度记住了这个年青人,想到不久前接到的那位同乡的书信中,对此人的赞赏,伸手叫过一个亲信女官,在她耳边低声吩咐道。
“安排一下,让他进宫一趟,就说老身想见见他。”女官应了一声,太皇太后亲口发了话,那个叫刘禹的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就这么入了圣人的眼,飞黄腾达应该是指日可待了吧。
临安城中,正当献俘礼导致城中万人空巷之时,另一处的城门却有一群特殊的人流正在离城而去,说他们特殊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被衙差递解而出的。》姐姐》小说23wx[]其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垂髫童子,而且经过街道时,偶有看到的百姓无不是脸露厌恶之情,没有人同情他们。
一身褚色常服的赵与鉴拿着一封文书在一旁看着这些人走过去,原本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妻儿就在身旁相拥而泣。可是刚才一个小吏送来的文书改变了他的命运,这封出自宗正寺的喻令只几行字,“夺官三级,遇赦不叙”,仕途上是没有指望了,可用不着流贬远州,几乎就是重生了一次,不由得他不激动。
他是太祖的子孙,可远得已经和平民没有多少区别了,这个进士功名也是寒窗苦读多年然后在考场中拼杀出来的,失去了还是很可惜的。只是他也明白,那位陈相公能做的已经做了,要知道,在前面那一行人中,可是有曾经贵为宰执的数人,还不是说贬就贬了,此生还能不能再回来,只有天知道。
“走吧,咱们回家。”看着他们扶老携幼地走远,赵与鉴拉拉妻子的衣袖,因为要远走他乡,家中的仆人都已经遣散,现在只能靠自己把那些箱笼抬回去了,赵与鉴扛起一个大木箱,再提上一卷被褥,干起了很久没做过的粗重活,他的妻儿拿起余下的东西,默默地跟在后面。
重新进入临安城,赵与鉴突然发现,自己这一家子根本无家可回,原本的宅院已经因获罪充了公,他苦笑着投给自家娘子一个抱歉的眼神,打算就近先找一处客栈落下脚,然后再慢慢去寻一处便宜的租处,虽然身上还有些钱财,可那是一家人活命的,怎么能擅动。
“请问尊驾可是赵太守?”走在人流稀少的街上,赵与鉴一行都是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他实在受够了那些奚落的目光,因此当被人突然挡住去路之时,他还以为是有人要找他的麻烦,听到来人的语气似乎还算客气,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一张不怎么熟悉的脸。
“某现在不过白身,当不得这称呼,你我素不相识,但不知有何指教?”赵与鉴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可让人图的,这个宗室的头衔连光鲜都算不上,有宋一朝,皇家只会养他们数代,之后就基本上和平民无异了。他放下肩上的箱子,拱拱手问道。
“是就好,这是大娘子与令郎吧,此地非说话之所,前面酒家,某已订下一间,还望赏个光,放心是好事。”见赵与鉴一家人狐疑地打量自己,杨行潜又多解释了一句,只不过,人家估计还是心存疑虑,他很想说,其实两人早就认识,虽不是见面,倒也通过几次书信。
在他带来的几个亲兵帮助下,赵与鉴干脆将东西都交给了他们,他也想知道这人倒底准备和他说什么?几个人走进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酒家,杨行潜带着他们直接挑帘进了一个大间,只见里面菜香扑鼻,席面竟然已经摆好了,赵与鉴的那个儿子首先忍不住了,望着桌子不停地吞咽着。
“看来不说个清楚,尊驾是不肯上桌的,那某就直言了。”杨行潜见他们虽然眼睛不时地偷偷看着酒菜,却始终不肯移动脚步,知道他们跟着来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再不明不白地先吃上一顿,于是也不强求,冲着他展颜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