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伟人,也不是小人,让他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枉死,他的良心也会痛!
得安羽宁提醒,想着眼下尚有时间,县令顿时也豁然开朗。
与其让百姓在这破败的城墙内等死,还不如让百姓赶紧自行逃命避祸去。
最起码的,哪怕胡人随后赶到,哪怕城内百姓没能完全撤离躲避,可能走一人是一人!能逃一人是一人!能活一人是一人啊!总归不至于被胡人屠城不是?
至于自己?他是父母大人,是县尊老爷,他是走不成了!可他的家眷还有活路!
县令无奈的回头,望了望床上担忧看着自己的妻子……
在县令房间里的对话,其实也不过两三分钟的事情。
安羽宁与顾长年因着还惦记着顾家大宅,二人并未留下来,听县令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只是在离开的时候,顾长年提出了一个让县令惊讶不已的请求。
也是,在看中名声与宗族力量的大岳人心里,像顾长年这般,为了大义舍弃亲人跟宗族的人,的确是个大义的豪杰!
哪怕此人的亲人,其实对他并不好,却并不妨碍,县令这般自以为是的想法。
可县令并不知道,顾长年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请求,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更不是如县令想的那般,大义凛然的舍小家为大家,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如果按照县令的安排的那般,先通知城东城西的富贵户,再通知城北城南的贫困百姓,那么位于城东的顾家人,不就刚好先得了消息,带着家当逃走了吗?
他又不傻!
他们离开县衙直奔城东的时候,县令已经派出好几个手拿铜锣的衙役,看他们匆忙离去的方向,果然是城南与城北。
不多时铜锣锵锵锵的响声,响彻了栗县的南北,整个栗县都开始活了过来……
安羽宁与顾长年出了县衙,沿着街道往城东去的时候,经过县城中心的十字路口时,顾长年看到路口街道边的两家铺面,他忙拉停了安羽宁的手,二人停下了急奔的步伐,朝着前头并排的两间铺子冲去。
半夜三更的,自己的床前咋把咋的出现两人,他怎么不惊惧?
但总归来说,县令好歹那也是上过金銮殿前,见过世面,见过天颜的进士老爷!
所以这位父母大人,在短暂的结巴后,他立时收拾好了心情,穿着雪白中衣的他,在榻上努力的摆出县令的威严。
此刻安羽宁都急坏了,哪里容得下这两个书生打官腔?也不惧怕什么县令的官威了,更是不怕这人事后算账,直接看着县令就急忙下狠药。
“大人,胡人打来了,您赶紧想办法,通知城里的百姓避难吧!”
随着安羽宁的话音落下,县令也惊诧了!
那正要迈下床的腿,被此话惊的立时就是一个踉跄,狼狈的稳住身形,县令也顾不上此刻自己的仪容仪表了。
县令不可置信,又惊又怒的抬头望了眼安羽宁,复又紧急的拉着顾长年的手确认,“顾案首,此话当真?”
顾长年沉重的点头,“自然当真!父母大人,今晚半夜子时左右,胡人就杀上了学生家中来,学生幸得内子周全,这才险险保命。内子携学生逃命之时,经过了瓦堡亭,恰巧发现了胡人约莫五百铁骑,在瓦堡亭南面集结,看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朝着咱们栗县而来,考虑到大人与县城百姓的安危,学生这才携内子冒死行山路,先胡人一步进城,大人,时间不多了!”
“天!相公……”
听到顾长年的话,县令身后本还抱着被子,羞于见人的县令夫人,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了,当即露出一个脑袋,朝着身前的县令惊呼出声。
不消说县令夫人,就是县令自己此刻也慌了神。
自己寒门出身,在朝中无权无势,所以在授职的时候,他们同期的进士中,独独他落到了栗县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
眼见着三年任期将满,眼见着在自己的治理下,这破栗县出了个案首,加之三年来,因为边关还算稳健,胡人即便作乱也是小规模的打草谷,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就凭着这些功劳,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他是稳稳的调职升迁的啊!
只可惜,只可惜啊!
到了此时此刻,县令犹带侥幸,“顾案首,胡人的铁骑,真是朝着咱们栗县杀来了?你确信没有看错?”
看错?这种事怎么可能看错?
那五百铁骑,可是她眼睁睁的看着朝南而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