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只能如此了,他依依不舍转身去了前院。
阿绣转过身,看自家女郎直勾勾盯着韩七远处的方向,她重重咳一声。
姬瑶收回目光,当然能看见阿绣一脸坏笑,“笑什么,还不进来帮我收拾东西。你再这么促狭,我偏不放你出去,看牛五那个莽汉怎么办。”
阿绣红了脸,轻啐一声扭头先进屋。
两人在灯底下翻看嫁妆册子,阿绣又要拿着册子到旁边的院子里清点,这些以后都归她管,算是姬瑶的家底可不能马虎。
姬瑶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早在洛阳生变时被洗劫一空,本来韩七准备大包大揽,他之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可没想到来到洛阳后,刘守备把此事强揽了过去。
姬瑶现如今翻着册子,从床到梳妆匣子,合欢帐、如意簪、大大小小的首饰衣料,四季用的熏香,样样是上用的供品,上古玉器、古籍典册、数不清的古玩珍品……
比之她以前那份不差分毫,心念大恩不言谢,刘守备夫妇两人的心意已经让她说不出一个谢字,只有以后竭尽全力报答。
见姬瑶又陷入沉思路,阿绣是晓得一点原由,她端了杯茶递过去,劝道:“女郎不必担心将来报不得刘大人的恩情,依奴看,那是个实心的人,做这些事本就没有让你念着恩的,他也是偿心愿。倒是牛五说起,这回出去又有七八个原先的姬家家将投奔郎君。这些人,你要不要见上一面。”
姬瑶微愣,韩七没说起啊!不过刚才的情形容不得他俩说别的事。
“见,我要好好考量他们打得什么心思。”姬瑶有些冷然。
这些人以前见到韩七惟恐避之不及,这回子一窝蜂贴上来,她倒要替韩七把一回关,别叫心思不纯的人混进来。
三日后,刘守备领着八个武将前来拜见姬瑶,她事先知晓了,郑重装扮了一回,正坐在上首一一扫过堂下的人。
姬瑶的威仪从小养成。
她父亲带她去军中;废太子领她到天子后妃面前;再说外祖家豢养清客几千,逢着大节令,她也在人前露面。
再大了,韩七当她是比肩之人,严令手下见姬瑶如见他;年前在洛阳城门外,刘守备又以大礼相待,让这城中的人儿哪个不晓她的贵重。
此时,她沉静如水,黑瞳似是看透人心,只坐着不说话,气势极为迫人。
就连刘守备坐在椅上也觉得不自在挪了挪身子,那八名武将有几人已经额上冒出汗,他们以前地位低末,没机会亲眼见到姬家的几位小郎君小女娘,原以为大娘子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迷得韩七言听计如,如今看倒不全是。
过了一烛香的功夫,姬瑶才开口说话:“我听说你们都是诚心投奔七郎,若真如此,各位的家小妻儿又在何处?”
此言一出,让人心惊。刘守备快快看一眼姬瑶,捧着手里的茶碗没作声。
八人中倒有一人迅速接话:“某的妻儿也跟着来了洛阳,住的也不远,等大娘子哪天有空让她们过来拜见您。”
另有两人附和,也说自己的一应家眷都在洛阳。再还有两位表白,他们的家眷在来往洛阳的途中,不日便到。
还有三人,姬瑶盯着剩下的三人。
一脸络腮胡子的那个壮汉颇为气恼,直言道:“某一片诚心,韩将军倒没说什么,大娘子反过来想扣我家小为质,真让某心寒。”
他话虽粗鲁,不过姬瑶猜在场的人大多数也这么想。
她微笑道:“不是我想扣各位的家眷为人质,只是眼下形势纷乱,流寇匪兵防不胜防。试问外头的小城哪有洛阳城池高大坚固,我也是为大家的安危着想。再说扣人质么……”
姬瑶捂嘴笑出声,转头去看刘守备:“我都在刘大人管辖之下,手中无一兵一卒,拿什么扣你们的家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刘守备抚须淡笑,“大娘子说笑,洛阳城防是在我掌控中,管辖两字不敢当。”
韩七接管了二郡七州的兵力,却把洛阳的安全交给刘守备,等于他进得城来也任由刘守备摆弄,让外人看当真弗夷所思。
几个武将倒真佩服韩七的魄力和心胸,这种事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话说透后,他们心服口服,再言语表白一番方离开。
等人走后,刘守备问道:“大娘子,依你看这几个人可稳当。”
姬瑶道:“且看看吧,现在说为时尚早,大人也帮着留心一二。人心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分辨得清?”
刘守备点点头,人心是把双刃剑,亲者盼无隙,离者愿永别。
长安城中,萧述在书房独自歇息了好长一阵子,他也觉得看不透世人心性,自己的妻子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别说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