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都未曾感受过如此刻骨的疼痛,像是在心口剜下一块肉,又用最细密的针线慢慢缝回去。但是从此刻起,我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仪式后过两天,有为所有经过成年礼的人举办的庆生舞会。艾菲带着我去杜冰最大的裁缝店挑选裙子。店里的老板答应为我连夜赶工定制一条裙子,正谈话间,进来两个女孩。
她们穿着杜冰的服饰,害羞地掩面笑着,将头发盘起的少女摸着一条裙子,思绪却飞远了,“你记得刚刚赌场上那个男人么?”
另一个女子闻言,脸都红了,“他好不要脸,竟然当街戏弄我们。”
盘发女孩晃了晃身体,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可是萨巧里,那个出了名的吞金师。”
“萨巧里?”,方才还抱怨的女孩瞪大了眼睛,“他比那些人说的好看多了。”
两个人又笑着说起了萨巧里的传言,无非就是他放浪的情史和来自黑风暴的荣耀。我早已经无法专心听老板说话了,转身交待了艾菲几句,急匆匆地冲出门去。
她们说的赌场离这里不远,我来时从车窗看见过。
一个看起来不是本地的贵族女子独自在市井穿梭,很快引来了无数的目光。这些目光让我害怕,但我想到萨巧里就在前面,又什么都不怕了。
他果然在那里,坐在赌场二楼的窗户上,跟楼下的女子搭讪。
我走过去,站在女子旁边看向他,他顿时就不说话了。
我想他应该是嫌弃我不够好吧,他喜欢,喜欢诺诺那样的女人,那我也可以。我提起裙摆,跑上楼去,原本玩的正高兴的赌徒纷纷停下动作,诧异地看着我。
萨巧里倚在窗框上,神色复杂地望向我。我朝他走过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喜欢百灵鸟么?”
萨巧里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微微一愣,“百灵鸟?”
我想起百灵鸟已经灭绝很久了,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我忘了跟你说了,我的图腾是百灵鸟,很可爱的一种鸟,你见过么?”
身后的人见我们的话题如此无聊,又开始热闹地玩乐起来,萨巧里摇了摇头,“没见过。”
我为难得的交谈而感到雀跃,“书上有,等回去了,我拿给你看。”
但是萨巧里一直懂得如何跟我保持最合适的距离,“不用了,我送你回去就离开了,我们不会再见。”
我微微一愣,双手拧着衣服,说出我此生最大胆的一句话,“他们,他们说我喜欢你,都是真的!”
萨巧里笑了,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像是看一个讨糖吃的小孩,“我知道,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我不会跟任何女人在一起。”
“为什么呢?”,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如此的坚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小小的黑金,“因为它。您是个刚成年的贵族,而我只能再活四年。爱丽丝小姐,您对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好奇,对我,也不过如此罢了。请不要因为我,让您纯白的一生染上污点。”
我很生气,不是因为他不接受我的爱意,而是他根本就觉得我不爱他。我猛地探手抢过黑金,一口咽了下去。
我为此低沉了一段时间,但是书上说好的爱情总是要经过磨难,才能结出甜蜜的果实。我总要努力试一试,才肯死心。
然而我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如此拙劣生涩,以至于萨巧里并没有回应,而他的下属们则产生了这果然是一个难伺候的贵族小姐的想法。
这天,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我和艾菲坐在车厢里,默默等了会儿,车没有继续开,也没有人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起身穿上防护服,想要下去看一看。艾菲对我的行为非常不理解,实际上她已经劝阻过我很多次了,“小姐,您不要下去,外头的黑风暴会给您娇嫩的肌肤带来伤害的。再说那肮脏的黑雾后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丑陋危险的东西。”
我将拉链拉上,“外头可能发生什么事了,我要出去看一看,你要是害怕,就待在车厢里别动。”
艾菲鼓了鼓腮帮子,最终也没敢说出要陪我下去的话。
我第一次一个人来到车厢外头,来到这个陌生未知的世界。我扶着车子的外壁往前走,在黑雾的遮盖下,能见度实在是太低了,我很害怕离得稍远些,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萨巧里!萨巧里你在么?”我对着眼前的黑雾呼喊,回应我的是低沉的咆哮声。
前方的黑雾里有东西,我看不见,但从声音就能知道那是个不好惹的野兽。我不敢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向后退。
但是那家伙怎么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美食,它咆哮着从黑雾里蹿出来,蹿向我。
我被它扑到在地,如此近的距离,我终于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它很像古书里记载的狼,但是却有些不同,它的鼻子小到只剩两个孔,獠牙又大又长延伸在嘴外,赤红的眼睛彰显着疯狂。
它张开嘴,一大坨浓稠的黏液就滴落在雪白的防护服上。它猛地咬下来,尖利的牙已经抵上了我脆弱的脖子。
然而并没有感到半丝疼痛,我害怕地睁开眼,发现它的嘴里咬了一只手臂,手臂上有青色的文身,这是萨巧里的手臂!
尖牙在他的手臂上开了几个洞,鲜血和黄色的黏液混合在一起滴落下来。我震惊地扭头看蹲在我身边的萨巧里。
风将他的头发吹在脑后,露出他带着一丝微笑的脸,一击重拳打过去,野狼被掀到一边。
萨巧里将我扶起来,“爱丽丝小姐,你没事吧?”
他眼中透露出来的担忧让我觉得即便是被咬了一口也愿意,懵懂地摇了摇头。
他这才放心地站起来,走向野狼,但是野狼感受到他的气息,已经害怕地蹿进了雾里。我见他还想追,急忙出声,“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萨巧里果然停住了,转过身,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应该待在车里!”
“我看突然停车了,我,我只是担心你,你们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我有点委屈,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萨巧里笑了,走近几步,“如果出事了呢,我的小姐,您能做什么?”
我透过防护服的透明玻璃,直视他的眼睛,“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哪怕这种保护对你来说微不足道,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萨巧里一顿,不说话了,把眼睛挪开看向别的地方。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我伸出想去牵他受伤的手臂,“你的伤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