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本该想起谢成阴的脸,为何在脑中翻滚的,却是那绝世的容颜?
他早就被俘获。
她早就成功。
她是谢成阴也好,是裴谢堂也罢,对他而言都是她。她早就看破了自己的本心,故而这般有肆无恐,她立于不败之地,自己早成了她手下败将,想要反击也苍白无力,甚至……朱信之豁然睁开眼睛,指甲狠狠的掐入了肉里。
他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她既然要斗,那就斗下去,他倒要看看她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斗到最后,是他朱信之被她拖入无边地狱,还是他凭着本心,将她这只该是地狱里的鬼拽到光天白日下来,在阳光中暴露她的阴暗。
是她死,还是他亡,他不怕!
回到淮安王府,万籁俱寂,朱信之出去了一趟,主院里只有落霞和秋水守着,见他们回来,秋水忙说:“王爷快回去躺着吧,方才祁蒙来过好几次,属下都挡了回去,她怕是要起了疑心啦……王爷,你怎么吐血了?”话音未落,秋水已发现了朱信之胸前的点点猩红,立即惊呼出声。
孤鹜示意她且不要说话,大家迅速扶着朱信之入内,孤鹜拿来衣衫换过后,将朱信之染了血的衣服拿到浣衣坊,朱信之闭着眼睛,心血起伏。
这几天,他虽然在昏睡,其实也有不少清醒的时候,只是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也睁不开眼睛,故而裴谢堂离开淮安王府去刑部的时候,他听见了她说的话。因心中十分不安,他十分担心她会出事情,用了十二万分的意志力强行运功冲破了体内若有若无的重重阻挠。
本已十分疲软,奈何在刑部又听到了那些消息,他已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闭着眼睛养神,脑子却一直在转个不停。
他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王爷,你睡着了吗?”落霞小声的问。
朱信之没睁开眼,只小声的吩咐他们:“秋水,落霞,你们二人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在王府里了,从即刻起,我要你们到庆林宫里去做宫女,帮我查一件事。”
他低声将事情说了。
秋水和落霞满目愕然又震惊,朱信之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然而,对于主子的命令,她们早就学会了听从,按下疑惑应道:“是!”
“长天。”朱信之又唤:“你即刻带人去查孟家已经离去的老家奴,上次高行止将孟家的奴仆全杀了,但肯定有期满被放出去的丫头婢女,年纪想来都在五六十上下了,多方打听,肯定有消息。”
长天领了命,朱信之又唤:“孤鹜!”
孤鹜道:“王爷,属下知道要去查什么,您想让我去查陈家,是吗?您放心,我都能做好,快别说话了,你方才吐了血,好好养养神!”
朱信之颔首。
他很快睡了过去。
几人相互看了一会儿,也都跟着各奔东西。
在淮安王府的大门前几人遇见,秋水和落霞神色严厉的问孤鹜:“你跟王爷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还能让王爷吐了血?”
孤鹜现出怒容,正要说,想到朱信之的吩咐又哑了声,直道:“王爷醒来就气血翻腾,吐血是正常的,吐了血后气血就顺畅了。不要问那么多,赶紧去办王爷吩咐的事情!”
“孤鹜,你不说?”长天眯起眼:“是不是跟王妃有关?”
“没关系!”孤鹜斩钉截铁的否认。
那个人,才不是王妃!
她是泰安郡主,根本不是他们的王妃!
他眸色阴沉。
他是很钦佩泰安郡主裴谢堂的,那个人以女子的身份从军,凭借着一双手和无上的头脑,在宫军中建立了铁血功勋,六年来,西北犹如铜墙铁壁,他们这些人都算是受她庇护的。哪怕她被冤枉至死,到死都不曾丢了武将应有的气节。他无数次的败在泰安郡主的手下,早就输得心服口服,不瞒旁人说,他多年来不曾婚配,就是觉得娶妻当娶泰安郡主那样的女孩儿,才能并驾齐驱,一生引为知己……
然而,他心底多年来藏着的依恋终究并非切骨的爱慕,至少,这份单薄的情感跟王爷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泰安郡主为了复仇,欺骗和利用王爷,这是孤鹜绝对的鸿沟,永不可跨过!
她,不可原谅!
从今以后,在他心里,她再也不是王爷的王妃,只是一个利用了王爷的卑鄙小人。
那么多年来对她的深深敬畏,全部化为乌有。
孤鹜不想提她,说了之后,便道:“眼下我们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要做,王爷和王妃的事情,就让王爷自己做决断。快去,此事事关重大,可是关乎江山社稷,半点不容疏忽的!”
几人立即肃然。
是啊,太子并非当今陛下亲生,若不是查个清楚,江山就要易主他人了!
几条影子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久,裴谢堂轻车熟路的进了淮安王府,高行止已经自己去办事了,她独自一人轻手轻脚的回到主院,祁蒙正在照料朱信之,把了脉后,神色凝重。
“怎么了?”裴谢堂低声问。
祁蒙没发现她离开了又回来,蹙眉道:“王爷气血翻腾得厉害,不知是为了何故,心脉有所损伤。”
说着,她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的看着裴谢堂。
她知道王爷沉睡不醒,是因为王妃喂了王爷吃下一种药。王妃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只是直觉并非什么能见得光的事情,而王爷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只要是他看到或知道,就绝对不会容许。
裴谢堂一愣,马上就明白了祁蒙什么意思。
她以为自己的药有问题,会对朱信之不利……
她的药是冰心堂的药,是不可能造成朱信之的心脉受损的,这一点,她很自信。药丸经过了高行止的手,而高行止从不骗她,她完全信得过高行止的为人。而祁蒙……自从重生以来,她很看重这个人,几乎当她是姐妹一般,正因为期望厚重,自然对祁蒙的怀疑格外敏感,像心底扎了一根刺。
她跳起来:“你以为是我害的他?我对他的命,比你想的要看得重,我要想杀他,还用得着用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