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止噗嗤笑了起来:“都烧成这样了,还没个正形。”
她听了,不满意的嘟起嘴吧:“谁说我没正形,眼下这个就是我的正形。高行止,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一句,我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这幅皮囊也算万里挑一了,泰安王爷是真的会生。
裴谢堂越发得意:“我这么好看,倒贴你都不要?”
“我怕泰安王爷要了我的老命。”高行止耸耸肩:“老谢,我感觉吧,你以后不管嫁什么人,选什么人家,你爹那一关都不好过。你看我,我一个江湖卖艺的,又从商,地位低贱,你爹要是能看的中我,天上肯定是要下红雨的。我这人特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要不起的,就绝对不会去碰一下,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她伏在他的腿上:“行吧,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黑暗中,感觉都她有点不开心,便推了推她:“喂,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就是有点不舒服。”她拱了拱身子:“你抱我紧一点,我有点冷。”
他依言抱住。
半晌,就听见她睡着了的绵长呼吸。
那是第一次,她对他说出过心意。最后一次,是在高高的箕陵城上,她笑着对他说,要不你来提个亲?
嗯,最后一次机会,也是被他自己亲手推开的。
高家真的不缺他这一支香火吗?
答案只有他知道。
不过是他胆怯罢了。
她那样好,那样完美,他要不起。她这样的人,注定是天上的星辰,光芒万丈,若是跟了他,必定被淹没在尘埃里,他不能、也不敢更不忍让明珠蒙尘。他不敢承诺,他能给与她更好的生活。必定在他的生命里,一直没有光,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秦岭深处里的那个家族很糟糕,他尚且不能摆脱,如何能将她拖入这苦痛地狱?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她好,他幻想着,如果一开始就不能得到,那就从头到尾都不要得到,否则,失去的痛苦他承受不起。
还是错了。
高行止一把掀开棋盘,黑白子四处散落,他目光沉痛又狂躁。
当初,她第一次说出心意的时候,他就该紧紧的抱住她,再也不撒手!
那一次在箕陵城上,他就该听她的,二话不说去泰安王府提亲,挨了一顿打又能怎样,总比如今锥心之痛要好。
悔不当初!
他早该知道,这人是一贯决绝,给的机会不会超过三次。第一次第二次,然后,就没有第三次。
宣庆十九年,她重回京城。
那一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此之后,她的心里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来容纳他了。那里面住进了朱信之,再也赶不走。
他始终不明白,都是拒绝她的人,为何她不肯给自己第三次机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朱信之抛出橄榄枝?
得,还是她的不是了!
裴谢堂跟着也幽怨了起来:“凤秋,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你多懂礼貌啊,多老实啊,多……嗯”
剩下的话,淹没在了朱信之坚定的攻势里。
风停雨歇,他低头吻她,轻笑:“从前你又不是我的妻。”
看,这就是一头夹着尾巴的大灰狼!
裴谢堂愤愤的拍打床铺。
朱信之探身过来,将她整个的搂在怀里,像一只娇小的猫咪。他的声音在头上炸开,温润又沉稳:“成阴,以后,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一点。你是我的妻,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不要尝试冒险。”
“我能冒什么险?”裴谢堂一愣,想要翻身看他,却被他搂得很紧。
她看不见他,只听见他轻笑:“还说我最不老实,其实最不老实的是你。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边,我就该烧高香了。”
“切!”裴谢堂不满:“我如此之乖巧!”
朱信之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紧得两人一丝缝隙都没有。
半晌后,他呼吸平稳,渐渐如梦。
裴谢堂却睁着眼睛睡不着。
朱信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怀疑了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理了理近来发生的事情,最后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从自己动手开始,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就是被薄森射了一箭。然后,冉成林贪污案,现在,科举舞弊案。但不管怎样,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太多直接的联系。她不相信朱信之有这样好的本事,能够做到顺藤摸瓜摸到自己来,最多,他能查到高行止。
但若查到高行止,凭着朱信之的脾气,他早就开始展开行动了,没来由的还在这里同自己温存吧?
话又说回来,这才新婚,朱信之整天在忙什么呢?
裴谢堂回身,看着身侧睡着的人,眼中露出了一点幽光:时间长了,她对朱信之的戒心少了很多,总觉得这人不会瞒着自己,看来,还是要多方注意,别在最后关头,栽在了这人的手上,那就太不值当了。她的命,得来不易!
这样想着,心中安定了不少,闭着眼睛慢慢睡了。
黑暗中,朱信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锁着她,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光滑的皮肤,手下的触感很是清晰。他脸上的表情像带着风雨,飘摇不定。
是她?
或者,不是她?
一时间,他分不清身侧的人到底是谁。
许久,他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一手搂着她,极为低声的说:“这一次,你听我的吧。”
这一夜,只有一个人睡不着。
高行止坐在泼墨凌芳的阁楼上,跟前摆着棋盘,翻来覆去的同自己下棋,脑中其实乱成了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去过淮安王府,同贺满袖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从王府出来了。只是心情一下子跌落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