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端任县委副书记后,马不停蹄地赴乡镇和县直单位调研,钱三运没有机会去见他。
这天下午,张义端由于参加一个会议,没有外出调研。散会后,张义端主动打电话让钱三运去趟他的办公室。
张义端的办公室在县委办这栋小楼的三楼。
张义端是个身材矮小的胖子,高高耸立的肚腩就像一个怀胎十月的孕妇,估计他站起来很难看到自己的脚尖。张义端的眼睛小,一挤一挤的,让人觉得他就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张义端其貌不扬,但他的儿子张青林仪表堂堂,如果他们站在一起,很难让人认为他们是父子关系。钱三运不禁想,张青林真的是张义端的亲生儿子?抑或是,张青林的妈妈漂亮,儿子遗传了妈妈的相貌?
“钱主任,坐,坐。”张义端眯着眼,热情招呼钱三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乍一看,张义端虽然贵为县委副书记,但是平易近人,一点没有领导的架子。钱三运有些纳闷,难道张义端不知道我和张青林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他刻意伪装?
钱三运脑子在飞快转动着,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当初考公务员时,钱三运被张青林取而代之,背后肯定有张义端的参与,但是,由于相隔时间过长,张义端又没有见过钱三运,所以,如果张青林不特意提醒,他不一定会意识到这个钱三运就是他当年使用阴谋诡计陷害的钱三运。至于钱三运和李银桥设计将正在嫖娼的张青林抓了现行,如果张青林不说,张义端就不会知道这是钱三运干的。
当然,后一种可能性也很大。且不说与张青林有恩怨情仇,就是没有,钱三运也不会认为貌似平易近人的领导就一定是好领导。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一面之交往往是靠不住的,更何况,在官场上,口腹蜜剑的人实在太多了。钱三运心中暗道,这只硕鼠越对我好,就越要提防。
张义端秃顶,头顶心周围有一圈稀疏的头发,形成农村包围城市的态势。他的头发还有个特点,是卷曲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身体某个部位上的毛发。
“钱主任,看起来很年轻啊,有没有谈对象?”张义端笑眯眯地问。
“谈了。”钱三运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这是见领导时的标准姿势,显示对领导的尊重。如果靠在椅背上,那是同级之间或者上级见下级的姿势。官场上有很多细节,如果不认真学习体会,会让领导对你的印象减分。
张义端有些遗憾地说:“谈了?我有个侄女,长得漂漂亮亮的,如果你没谈对象,我准备将她介绍给你认识呢。”
钱三运说:“谢谢张书记的关心!”
张义端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一阵,钱三运大惑不解,这硕鼠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按理说,张义端应该知道,他是胡若曦的人,想要拉拢,恐怕很难,可是,张义端为什么和他套近乎?
果然,张义端从桌上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了钱三运。
钱三运接过一看,纸条上写有“青山县云梦农业生产资料公司”几个字,是手写的,字迹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张义端的笔迹,如果是,说明他写得一手好字。
张义端缓缓说道:“我刚来青山县工作,就有熟人求我帮忙了。这个云梦农业生产资料公司的老板是我的一个熟人,据他说,现在国税局正在查他公司的账。钱主任,国税局那边,你替我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可不要打着我的旗号,让国税局做违反税法规定的事。”
张义端果然老奸巨猾!套近乎半天,还是想借钱三运之手办私事。听话听音,傻瓜也能听得出来,云梦农业生产资料公司遇到了棘手事,需要搞定,但是,张义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既要人做一些违反规定的事,又假惺惺地说不要违反规定。
钱三运如果没办好此事,肯定惹张义端不快;如果办好了,无疑会有很多后遗症,毕竟,摆平此事很可能会违反规定。而张义端早就将自己与此事撇得一干二净,因为他明明白白说了,不要打他的旗号,让国税局做违反税法规定的事。
“叔叔,我今年十一岁了,上五年级。”侯婵婵甜甜地说道。
“侯婵婵,回房间读书,等会去上学!”汪彩云大声命令道。
侯婵婵很乖巧地去了房间。汪彩云冷冷地看着钱三运,问道:“有事吗?”她又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大棒,大棒低着头,显得局促不安,根本不敢抬头看汪彩云。
“还不是为李达帮的事?李达帮心地善良、忠厚老实又肯吃苦耐劳,他对你倾心已久,昨晚……”
汪彩云摆了摆手,制止了钱三运继续说下去。
“不说这个,你们吃早饭了吗?”汪彩云说话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钱三运正准备撒谎说吃了,哪知道大棒口吐真言:“还没有吃呢,我哪有心思吃饭呀!”
钱三运瞪了大棒一眼,大棒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胡子拉碴的脸现出片片绯红来,样子真的很可爱。汪彩云扫视了大棒一眼,偷偷地笑了。
她走到厨房,披上围裙,开始下面条,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就端上了桌。
吃过早饭,钱三运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剩下的就看大棒的了。他找了个借口,提前开溜了。屋内只留下六神无主的大棒和恍然若失的汪彩云。
大棒站起身来,不知道是走是留,汪彩云用愠怒的眼神盯着大棒,“昨晚你为什么那样?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我还有脸在县政府食堂上班吗?”
大棒显得局促不安,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太想你了。”
汪彩云冷笑道:“想我,是想和我那个吧?”
大棒呆呆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汪彩云气还没有消,走到大棒的面前,对着他的背部就是重重的一拳,斥责道:“想我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大棒红着脸,低着头说:“彩云,是我错了,我以后保证好好待你,你要相信我。”
汪彩云摆摆手,冷冷地说:“你走吧。”
大棒哀求道:“彩云,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你不嫌弃,就跟我过日子吧,我保证,工资一分不少给你,家务活全包在我身上,婵婵就是我的女儿。彩云,你就答应我吧。”
汪彩云有些动心,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愣了一会,她摆摆手,说道:“你走吧,我现在心里很乱,想静一静。”
大棒依依不舍地走了,汪彩云看着大棒离去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此时,侯婵婵从卧室走了出来,看见流泪的母亲,慌忙问道:“妈妈,那个叔叔欺负你了?”
汪彩云摇了摇头,用手亲昵地抚摸女儿的头,轻声问道:“侯婵婵,你喜欢刚才那个长了许多胡子的叔叔吗?”
侯婵婵点了点头,答道:“喜欢,妈妈,但我更喜欢那个年轻点的叔叔,他真的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