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最终还是停下了手,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若养她也是可以,但你必须付出代价。
于是,按照老乞丐的吩咐,乞儿用青铜匕首斩断了自己左手的小手指,切成细碎的肉泥,喂到小婴孩的口中,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疼,比身上被打的伤痕还要疼,但乞儿心中却有着无比的快乐。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十分孱弱的婴孩,在此之后竟然很健康的长大了。
只是有点丑,或者在某些人眼里,是非常丑。
很多人甚至都不明白,为何这女孩脸上的零部件哪个拿出来都算得上标致、惊艳,可揉在一起就那么丑陋?
应该是因为黑,黑的呜呜气气,一点健康的油光都看不到,好似一件闲置了很久的家具,落上一层怎么都抹不去的灰尘。
于是,她被叫做了‘丑儿’。
本就奇怪的二人组合,变成了更加奇怪的三人组。
那一年,乞儿九岁,丑儿三岁。
又是几年过去了,老乞丐的酒越发的勤了,虽然不用什么好酒,但度数一定要高,六十三度的闷倒驴,三斤下去,也不见老乞丐打一个摆子。
乞儿十四岁了,虽然看起来还像十二岁的孩子,但已经很难讨到钱财了,而且丑儿的饭量也与日俱增。
说来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乞儿从来没有让丑儿去吃哪怕一口坟地的贡品,即便有时有鸡腿有猪头,只要看到丑儿望着他流口水,他宁可把鸡腿扔到地上踩的稀巴烂,也不会给她吃。
所以乞儿学会了偷,学会了骗。
最开始还担心老乞丐打骂他,结果听到乞儿干出这些事情后,不怒反喜,哈哈大笑了好一阵。
只对乞儿说,这辈子你如果干哪怕一件正当的事,那也是对不起我。
又过一年,老乞丐死了。
死的很突然,他坐在一座大桥下面,望着面前野草丛生腥臭难耐的河流,说了一句我要死了,便真的就死了。
死前,他把乞儿拉到身边,对他说了三句遗言。
‘你一生莫入正途,来则避,去则留,拒财,禁欲,不与人善,方可活。’
‘你一生莫深交人,入仕则祸国,行脚则惹怨,亲人……必害命,丑儿食你尾指,享你精血,才能在你身边保得性命。’
‘我这一生,起起伏伏大喜大悲,享尽人间繁华,吃尽人世凄苦,本来心已经死了,却偶然遇到了你,又再活这十几年光阴,赚了,大大的赚了!还有,我给你的月铲和日刃你轻易勿要示人,否则招来杀身之祸,至于你念念不忘的徒手取火……该死,呵呵,时间不够了……’
一声笑,一声埋怨,老乞丐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后一阵怪风吹来,老乞丐尸身在风中竟是燃烧起来,不消几分钟时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来的干净,去的干净。
只是有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六角铜盘,却在老乞丐坐化之时直接钻进乞儿的小腹,在整个身体从脚尖至头顶旋转一周后,再次回到小腹,沉寂了下来。
而乞儿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种玄乎其玄的感觉,唯一能清晰的只有四个大字和两项技法。
‘八荒阵盘’。
‘寻龙点穴、观星望气’。
之后,乞儿没有远行,继续在这座大桥附近乞讨,每天也照例跑到坟地吃喝,并且每天买来酒水,洒在这自从老乞丐死后,从来没有落过一丝灰尘的地方。
雨夜,高速公路。
透过厚厚的云层,在那浩瀚的宇宙之中,九颗距离地球最近的星辰连成一条直线。
很多天文爱好者在骂着贼老天,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让整个国家超过十五个省出现大规模降雨?
同样咒骂这老天的,还有高速路上开着车的司机。
他着急,因为后车座上他的妻子正捂着肚子,奋力的深呼吸着。
临盆在即。
一个弯道,吱吱吱一阵刺耳的轮胎打滑声,带着惊叫和怒吼,车子翻滚下山,一缕青烟直上,汽油在雨水中映衬出七色光华。
妻子由于没有系安全带,被甩出老远,头撞在树干上,当场死亡。
胯下殷红一片,血液和羊水,与那汽油混合在一起,泛出一种妖艳的红。
一个老乞丐顶着一个纸壳箱,草草的擦了两下屁股,赶忙冲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正要哀叹两声,却突然听到孕妇身下传来一响哭声。
一道惊雷,从天空中直劈下来,照亮了整个世界,仿佛直达那宇宙的最深处,让人间与虚无短暂的连接起来。
老乞丐急忙伸出黝黑的手掌,拇指在各个指节上碰触了几下,猛地大惊失色,赶忙跑到孕妇身边,撩开衣裙一瞧,一个干瘪黝黑的小脑袋正露了出来,脖子卡在那里,却奋力的哭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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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九道星光垂坠而下,化作一道玄之又玄,肉眼不可见的光束,在婴儿身上汇集,形成一个九星圆盘,只一闪,就隐了下去。
老乞丐将婴儿拽了出来,食指中指一晃,便‘剪’断了脐带,简单打了一个结。
正要将婴儿小心的揣在怀里,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车子爆炸的热浪直接把老乞丐掀了一个跟头。
火光中,婴儿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短小的四肢不停的向天空够着、指着,仿佛是在控诉,仿佛是在怒骂,悲戚的哭声,好似比那雷霆,比那火焰更为响亮。
五年后,落英市的街头上便出现了一对奇怪的乞丐组合,一老一少,老的没事只顾睡觉,小的,由于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小的五岁小男孩,则是又会哭又会说‘甜话’,总能讨要些零钱或者零食。
小男孩长得并不算可爱,但总算有小孩子的憨厚。
只是在白天乞讨工作结束后,这个被老乞丐称作‘乞儿’的小家伙,还需要进行一项很隐秘很奇怪的工作。
落英市是一个不大的小城市,离市区大约十几公里就是一片森林和山岗。
尤其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公墓,很多周边市县的人都会葬在这里。
乞儿要做的有两个不同的工作。
第一个就是捡一些贡品来吃,毕竟光靠他乞讨的数量,满足不了两个人的嘴。
尤其在老乞丐只喝酒的情况下。
老乞丐的酒从来不是喝的,而是灌。
一碗酒,大约三四两,直接从喉咙倒进肠胃,然后再填满,一句话不说,仅仅摇头晃脑一阵,就再灌下去。
所以他会咳嗽,剧烈的咳嗽,好似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让人怀疑他会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死于路边。
而‘咳嗽’,就是乞儿的第二个工作。
他要撑着小小的身体,拿着一个比他身体还要高上近一倍的奇怪铁锹,在地面上挖洞。
铁锹有着黑色的木柄,表面透着丝丝油光,前方的锹头窄细刃长,中间有一个凹陷,只要插进去,再一转,一块土疙瘩就能被‘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