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只破碗,碎瓦罐领了粥饭,一小块干粮便匆忙走开。
呼哧呼哧的喝粥声响成一片,白焕章木然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一个肮脏妇人撕开牛皮纸,费力的掰下一小块干粮,只尝了一小口便欣喜若狂,将十分坚硬难以咀嚼的干粮咬的咯吱做响,翻着白眼往肚子里咽。不多时,城墙下便又响起一片老鼠啃食般的咯吱声,让白焕章有些牙酸。
丙等野外口粮他是尝过的,尝过便吐掉了,委实难以下咽,丙等野外口粮在辽东之地,是以粗粮,畜类内脏骨头熬成的渣油搅拌而成,是连猪都不吃的烂东西,运到这天水城,竟成了救民济世的灵丹妙药。东北,明珠岛上最不缺的就是畜肉,倘若这玩意真能活人无数,那便是莫大的功德。
关内关外,直如冰火两重天,关外是天上白玉京,关内便是十八层地府,亿万百姓在油锅里烹着,惨不忍睹。
三日后,天水东南。
喧嚣中,数十骑自东南方向狼狈奔逃,城墙上陕兵认出逃命的自家侦骑,慌忙示警,鼓号齐鸣中,数十明军侦骑身后,黑压压的骑兵连成一线,朝着天水城奔腾,汹涌而来,天水城内外一时大乱。傅宗龙,曹文诏,白焕章等人在官厅叙话,听闻警讯皆面色大变,起身便大步冲上城墙。
视线所极处地平线上,人头攒动,黑压压大军竟似将旷野都填满了。
悚然听闻,数十骑逃了回来,疯狂叫道:“流寇,流寇大军!”
“关城门,关城门!”
视线之内,旷野中流寇骑兵汹涌而至,白焕章森然举起千里镜,便看到服色杂乱,挺着各式长兵器的流寇骑兵,怕不得有上万骑。上万骑一团团,一簇簇在东南方的旷野上渐渐展开,竟是欲趁乱攻取天水。
天水有粮,这消息难免会泄露出去,却不料流寇大军来的这般快法。
流寇,便是哪里有粮就往哪里去,哪里富庶便往哪里祸害,直至将整个中原大地闹成了人间地狱。
“洛阳解围了,督师行辕为何不报!”
一声怒喝,城墙上曹文诏勃然大怒,怒而大骂五省兵马督师洪承畴,对如此重大战情隐瞒不报,失职!
众人哑然,白焕章也是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对曹文诏生出敬佩。
只此一句,便将这位陕兵猛将的军事才华,显露无疑,流寇大军突袭天水是打哪来的,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能是从洛阳来的。月前,洪督师率七万兵马,与十余家流寇激战洛阳城下,看这情势是官兵胜了,流寇败了。流寇败了便会四散流窜,这一大股流寇便返身一击,转而攻打天水来了。
转念再一想,白焕章沉声道:“这股流寇,怕是意不在天水。”
城上众人心中一惊,尽皆凛然,天水虽说有粮可也养不活数十万流寇,白将军言之成理,再细琢磨,这大股流寇竟是意在塞北,繁华富庶的草原商埠么。曹文诏稍觉意外,对这位举人出身的辽军将领高看了一眼,两人便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出,去报以大帅!”
白焕章立在城墙上,草草写了一封军报,用了印便交由身边一哨亲兵,出天水北门沿途示警,加急军报发往辽东帅府,请援。百余铁骑自北门奔腾而出,一人三马携带口粮,加急军报,往西北方向拼命逃走。
咯吱!
城外陕兵纷纷逃进城门,四面厚重的城门缓缓关上。
轰隆!
吊桥落下,隔断了城外百姓最后的逃生通道。
城上垂下绳子将落在城外的陕兵吊上去,一片混乱震天的哭嚎声中,白焕章一甩红袍转身离去,不愿目睹城外百姓的惨状。下了城墙便召集两千铁骑,养精蓄锐,守城可用不着开原铁骑,倒不如呼呼大睡一场将养神养足了。
“防箭!”
身后,传来陕兵将官嘶吼声,白焕章只来得及闪进一座民宅。
天空,便瞬间被黑云笼罩,叮叮叮,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将天水南面城墙,靠近南门的街道笼罩住了。箭如雨下,白焕章藏身民宅,一伸手拔下一支插在门板上的箭矢,握在手中试了试分量便咧嘴冷笑,还不足二两重的轻箭,大明官府打造的烂东西,偷工减料的轻箭威力极弱。
“砰!”
开原老宅,马城盛怒之下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将后槽牙磨的咯吱做响,天水被围请援,革左五营,马守应,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