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长公主身边的小婢女被永隆帝宠幸这件事在蒙山行宫便算不上秘密了,锦衣卫们自然不会管这种事,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们也只是私底下议论暗暗羡慕一通就见怪不怪了,自古帝王最是多情,走到哪都能留下一段露水姻缘,这宫女要是个运气好的,顶了天能被带回去封个没什么地位的小主,要是运气不好,她也就是个泄欲工具罢了,没了身子,下半辈子只能等着哭。
谁都明白,自从那位不在了以后,皇上半年不曾踏入后宫一步,更别说宠幸哪位宫妃,能不憋得慌么?兴许来了蒙山行宫,心情一舒畅想通了,找个人发泄一下也情有可原。
骆岚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作为“随行丫鬟”就这么被皇帝大喇喇地在行宫给“宠幸”了,最幸运的是这里不比后宫,没有人会趾高气昂带着一帮人前呼后拥地来她跟前叫板宣夺主权,因为主子就那么三位,其余的都是下人,永隆帝的不必多说,长公主的婢女就更有素养了,行事说话一看就是特别训过的,当然不会丢长公主的脸乱嚼舌根让人瞧不起,闹腾一点的,应当要数太后跟前的那几位嬷嬷。
往好听了说,她们是忠心为主,大小事都得往上禀,往难听了说,就是几个长舌妇,唯恐天下不乱,皇帝不过宠幸了一个长公主府的随行丫鬟,就被她们给描述得天花乱坠。
“皇上可是半年不曾踏入后宫了呢,何以一来行宫就宠幸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可见定是那婢女使了什么狐媚妖术。”
“听说前儿和昨儿,皇上都留她在寝宫过夜了呢,太后娘娘不打算管管么?这要是让宫里头那几位晓得,还不得翻天。”
“老奴还听说,这婢女是长公主特地敬献给皇上的,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意图……”
“一帮没脑子的老货,滚!”太后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的东西就砸过去,好在几位嬷嬷机敏,尽早地躲开才幸免于难,不过不敢再乱说一个字就是了。
太后阴沉着脸,原本儿子身为皇帝,宠幸了谁这种事见怪不怪,下人们不该拿到她面前来说,毕竟她是当老娘的,整天打听儿子这种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老脸不臊得慌么?只不过听嬷嬷们这么一嚼,她也隐隐好奇起来。
要说什么地方美人最多,那自然要数皇帝的后宫,没点姿色的还真没资格进去,后宫那地儿,可谓是百花齐放,什么类型的美人都有,甚至于即便是到了现在,都还有不少是连见都没见过皇帝的,更别提宠幸了。
皇帝早在半年前因为骆岚的死而伤透了心,自此不再踏入后宫半步,为此,萧太后还说道了他几回,只是后来发现说来说去都那个样,便没再费心力了,由着他。
半年不碰女人,情欲大发也能理解,只是太后想不通,皇帝为何不去找后宫那些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反而要跑到行宫这种离京甚远的地方来,好嘛,说是情趣也能理解,但为何不能从宫里带个上得台面的来,反而是个小婢女?莫非这婢女真对皇帝使了狐媚术?
萧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打算差人悄悄把那婢女弄来敲打一番。
还没开口,宜清长公主就来了,一脸的笑意盈盈,满面春风,“来了行宫两日,母后觉得如何?”
萧太后前啜一口茶,“比起往年来,自然是清静了不少。”想起那日将女儿气得不轻,端起来的架子悄悄地收了收,连语气都轻柔不少,“宜清,听说皇帝宠幸了你带来的随行丫鬟,有没有这回事?”
宜清长公主毫不在意地笑笑,“这又是哪个嫌命长地来母后跟前乱嚼舌根子了吧?”
太后道:“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宜清长公主挑眉,“皇帝不入后宫的时候母后着急上火,要管一管,如今皇帝想通了,开始宠幸女人了,母后也着急上火,还是想管一管,怎么,就不打算给你儿子一条活路?”
太后顿时被茶水呛住,“宜清!”
对于太后变态的掌控欲,宜清长公主是相当反感的,“再说了,母后作为皇帝生母,你管教他什么都可以,但这种事,怕是有些不合适,否则传出去,还不定让人编排出什么是非来呢,说不准,还会有人觉得是母后你不正常。”
“不正常”三个字,让萧太后脸色好一番变化,难看到了极点,她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儿每次与她见面说的话总是带着那么几根刺,非得要将她扎上一通才甘心。
可是,不正常?她不过是不想让那些心术不正的女人靠近自己的儿子罢了,这怎么就不正常了?
“皇帝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自古哪个不是这样的,母后此前不还心心念念让皇帝尽早立后,如今好不容易盼得他再次对除了骆岚以外的女人感兴趣了,您又想着一棒子打死,我那苦命的弟弟啊,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当儿子难,当您的儿子,更是难上天了。”
宜清长公主也没看萧太后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距离上一次气到太后没多少时日,作为女儿,她是不该这种时候来添火的,可皇帝和骆岚好不容易重逢,宜清长公主虽然对骆岚骗了皇帝的举动不是很认可,却也不希望因为自家老娘的原因再一次棒打鸳鸯把这么一桩好事给搅和了。
哪怕骆岚再也不能回到皇宫,就让她在这几天内与皇帝好好温存一番重温旧情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得知骆岚没死,皇帝那块心病算是彻底除了,今后不管如何,都不会再因为这事儿痛心疾首。
“宜清,哀家好好与你说话,你为何非得句句带刺?”太后捂着胸口,难受得慌,“是,上回哀家不该那么说你,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事后哀家也放低身段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着?就打算这么一直揪着不放吗?”
宜清长公主亲自给她倒茶,“瞧母后说的,把儿臣想成什么人了,能是与生母斤斤计较的不孝女么?对于皇帝宠幸儿臣身边的婢女,儿臣只是就事论事,与其他事无关,母后勿要轻易揣度别人的心思。”
太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哀家算是瞧清楚了,一旦关乎皇帝的事,宜清你总是毫无道理地偏向皇帝。”
“儿臣是帮理不帮亲。”宜清长公主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生母,一边弟弟,儿臣夹在你们母子中间,很为难呢,要想帮母后吧,又不忍心皇帝孤零零一人,想着帮皇帝吧,儿臣这又是不孝了,索性,哪边有理,儿臣便站哪边。”
“你说哀家错了?”
宜清长公主绝对是第一个敢如此肆无忌惮挑战太后权威的人,便是永隆帝都没她这胆子,效果那叫一个好,直接让太后气得炸毛,指着她,“你说说,哀家错哪儿了?”
宜清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母后为何总是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太医都嘱咐了,您切不可忧思过甚,皇帝又不是做了什么荒唐事,你就不能放开手让他好好按照自己的意愿多活几年么?”
宜清长公主觉得自己就是老妈子级别的了,整天有操心不完的事,哪曾想自家老娘更甚,她甚至怀疑再照这么发展下去,往后连皇帝里里外外穿什么,她老娘也得亲自去指点。
就没见过掌控欲如此变态的人,被这么变态的娘管着,能多活一年都算是捡来的幸运。
太后胸口起伏不定,喘个不停。
宜清长公主也没急着走,轻轻给她抚背顺气,“儿臣已经问过皇帝了,他不会把那宫女带回去的,顶多就是在行宫这里宠幸几天,只要消息不传回京城,谁会知道?”
这句话听起来总算让人舒坦些,太后轻哼,“还算他识相,否则要真把个身份卑微的婢女带回去,后宫那群女人非得合起伙来撕了她不可。”
说的可不就是这个么?宜清长公主腹诽,骆岚的身份不能曝光,那么永隆帝一旦要带她回去,她就得继续当“婢女”。
半年不曾宠幸宫妃的皇帝突然宠幸了一个身份地位比她们低那么多的贱婢,那群女人怎么可能镇定得了,不用想,一个个必会磨尖獠牙等着骆岚送上门去好将她一块一块撕下来活吃了。
而永隆帝也正是这么想的,揽着怀中的女人,语气很是愧疚,“岚儿,朕不能带你回宫。”
“妾身晓得。”她也根本没想过跟着他回宫。
“不过,朕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他目光坚定,“到时候,咱们便可以不用偷偷摸摸。”
骆岚捂着嘴轻笑,要说拜过堂结过发的夫妻还像他们这样偷偷摸摸幽会的,怕是少见了,不过想想,还是挺新鲜刺激的。
“你还笑?”永隆帝瞅她,“朕这一回去,又得很长一段时日不能见面了,很好笑么?”
骆岚眨了眨眼,狡黠地道:“那看来皇上是不念着妾身了,否则您若是想见我,很简单啊,御乾宫不就有一条应急地道通往宫外。”
经她一提醒,永隆帝双目霎时亮了起来,“对啊,朕怎么没想到,那条地道有岔口,其中一条就是通往公主府的,岚儿,不如以后你就一直待在公主府吧,白天朕一定勤政,到了晚上……”后面没说完的话,直接变成了灼热的情欲。
骆岚羞愤欲死,推他一把,“妾身哪里是说这个,只是想着皇上若是有要紧事,就顺着地道出来找妾身,或者妾身去找您罢了,你怎么……”
永隆帝含笑看着她,“什么?”
骆岚赶紧偏开头去,“都多大岁数了,还没羞没臊的,要让太后晓得了,皇上一准儿又得遭殃。”
永隆帝毫不在意,“母后那儿,自有皇姐会顶着,乖,听朕的,就待在公主府等着朕。”
骆岚想了想,自己身份敏感,出去了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若是待在公主府,宜清长公主便能护她安稳,点点头,“好。”
——
永隆帝对他那个孽障儿子算是摸透了几分,知道他人不来,也会悄悄派探子跟着来行宫,便有意无意地将骆岚这件事透露给赫连缙那两个躲在暗中的探子知道。
白起和白述得了惊天消息,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回京报信去了。
东宫。
“殿下,皇上在蒙山行宫宠幸的那位宫女不是旁人,正是您的生母,咱们的皇后娘娘。”
赫连缙一下子扔了笔,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那么,你今日来找朕的理由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永隆帝冷眼望着她,“想拿回曾经属于你的一切吗?朕的皇后,嗯?”
“皇后”二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听得骆岚心颤。
当日在城外,苏晏对她说机会来了的时候,她曾犹豫过的,想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么就让皇上一辈子都当她已经死了吧?起码在他的回忆里,但凡关于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可是还不等她细细盘算,苏家当天就传出老太爷突然离世的消息来,听到消息时,骆岚的第一个反应是来了,赫连缙的报复到底还是来了,所以她再没时间多想,直接去了公主府把所有真相说出来,铁了心要见皇上。
如果说在苏老太爷死之前,骆岚还有一丝侥幸认为自己今后还能和永隆帝重修于好的话,那么苏老太爷死后,她所有的希望和侥幸就都不复存在了,如今,她只希望苏家别再出事。
“妾身不敢。”垂低了头,骆岚声音略沉。
“你连朕都敢骗,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语气中的讽刺简直不要太明显。
骆岚双眼噙泪,如果能选择,她当初一定不会走这条路,可那时候的骆家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就像苏晏所说的,骆家反叛这件事,哪怕没有他从中推波助澜,赫连钰也一定会通过骆舒旭达到他最终的目的——铲除骆家。所以,与其让骆家在赫连钰和吃里扒外的骆舒旭手上栽跟头,倒不如顺着苏晏的局往下走,倒还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骆家陷入绝境,她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回来复仇,就必须换个身份,也就是说,她不能真的死。
而一旦假死,就是欺君。
苏晏给她安排的每一步,都是险棋,不走不得,而走了,就会与皇帝越来越离心。
可不管为了什么目的,她终究是骗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永隆帝看着骆岚,半年不见,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比起他来,其实没好到哪儿去,更甚至,她那张脸上比以往多了愁容和沧桑,这是她被他护在羽翼下的那么些年从来不曾得见过的,心里针刺一般,痛得难受,可是她到底骗了他啊,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就那样假死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走得有多潇洒,他痛得就有多撕心裂肺。
原谅么?这二字从何说起?
不原谅?连做梦都在想着她能再活一次的人如今就在眼前,难道自己真的甘心就这么将她推拒千里之外,真的舍得她再离开自己一次?
轻轻捏着眉心,永隆帝面上不显,内心早已陷入纠结和煎熬中。
皇帝不发话,骆岚便一直跪着,他痛,她更痛。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不知过了多久,永隆帝终于再次睇过来,“所以你来找朕,是想让朕阻止赫连缙对苏家下手?”
骆岚咬唇,“是。”
“其余的呢?半年不见,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妾身…妾身该死。”
“你是该死。”永隆帝的声音再一次冷下来,“可是赐死你之前,朕想知道自己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位置。”
骆岚呼吸一窒。
“要么,朕随便找个由头废了太子终身监禁,要么,朕把你假死的事实公诸于众并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为世人所诟病,二选其一,你怎么看?”
“皇上。”骆岚泪珠子直掉,“您这是为难妾身了。”
永隆帝目光变得尖锐,“选!”
骆岚指甲掐入掌心,疼得痉挛,皇上还不知道她假死的目的是为了让赫连缙上位就已经给出这么难的选择来,可见一旦让他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他不仅会崩溃,还会发疯。
骆岚死死咬着唇角,皇上显然是动真格了,这种时候,她当然什么都不能说,否则选择保住赫连缙,他一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可要是弃了赫连缙,那么当初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反倒是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不仅夫妻情分给消磨殆尽,还让儿子牵连进去受苦。
所以对于骆岚来说,这两个选择难于登天。
永隆帝走过来,弯腰伸出手,狠狠钳住她的下巴,“前面二十年,朕是不是对你太过宠溺太过纵容了,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作践我?”
骆岚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看着这样的发妻,永隆帝心痛得无以复加,“骆岚,你到底把朕的心,置于何地了?”
“妾身待皇上,二十年如一日。”
“二十年如一日地欺骗朕吗?”
骆岚抿唇,“事情已成定局,只要皇上答应放过苏家,妾身便任由您处置。”
永隆帝脸色阴沉沉的,“这么说,你选择了老二那个孽障?”
谁不知道赫连缙与苏晏走得最近,既然这二人反目只是误会,那么不久的将来就还有冰释前嫌的一天,到那时,苏晏脱了孝,又会一如既往地支持赫连缙,“保苏家,就是保住太子,好,好得很,今天的岚儿,让朕大开眼界。”
骆岚终于止不住泪如雨下,“皇上是妾身的夫君,哪怕千难万难,妾身也愿意陪您承担一切,但缙儿是妾身的儿子,倘若让妾身弃了儿子选夫君,如此无情无义心肠狠绝之人,她便不是骆岚,更不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可人儿。”
永隆帝捏着她下巴的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眼圈一瞬间发红,“所以,你就是仗着朕宠你,便如此这般的肆无忌惮?你就没想过,朕的耐性也是有底线的?”
骆岚被他这么擒住,喉咙费力地上下滑了滑,“想过。”
她眼角的热泪落到他的手背上,灼得他整颗心都刺挠着疼。
“妾身想着,这辈子欠夫君的情,唯有用下辈子来还了。”
她被他钳得生疼,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眼底除了歉疚,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倔强。
这是骆岚,是他发妻,也是他同床共枕二十载携手并肩过的皇后,可是,曾经的举案齐眉,曾经的相濡以沫,为何到了今日全都回不去了呢?
是怪他执念太过不容许丁点的背叛和欺骗还是她心太狠什么都不留抛下他就走?
谁错了?
摁去眼角的湿润,永隆帝突然觉得心累,慢慢松开她,背过身去,“瞧你这打扮,该是皇姐身边的丫鬟,今日之前,你都一直待在公主府吗?”
永隆帝闭上眼,不敢相信连自己最信任的皇姐都背叛了他。
“只是今日。”骆岚忙着解释,“长公主也是刚刚知道我还活着的。”
所以,原本因为母后那些话伤透了心不愿来蒙山行宫避暑的皇姐才会临时改主意,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骆岚见到他?
永隆帝脸上绝望更甚,“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朕的?”
除了骆家人都还活着这一件,再无任何对他隐瞒的了,只不过她当下不敢说,“妾身有很多事都瞒了皇上。”
话完,她看到永隆帝英挺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一下。
“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朕的,十七岁那年吗?”
骆岚默默垂泪,十七岁,是她嫁给他的那年,韶光正好,初遭情事的两个人不像一国帝后,反倒恩爱如平凡夫妻,恨红了暗中多少双眼睛,他对她说:“岚儿今年十七岁,等你二十七岁,三十七岁…九十七岁的时候,咱们还一起过春年一起守岁,朕守你到长命百岁。”
她笑得眉眼弯弯,“皇上可是万岁爷呢,守了妾身的长命百岁,您又守谁呢?”
“谁都不守。”他喜欢从后面抱她,喜欢她小鸟依人地偎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很温暖,很真实,“朕这辈子,只守岚儿一人。”
忆及往昔,永隆帝老眼内再次聚拢泪花,惨笑一声,“朕这辈子,只守一人,可那个人,却不愿意被朕守。”
其实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大婚那年的很多事情,永隆帝再这么一说,原本就难受的骆岚更是心如刀割,说好的守着彼此到百岁,她哪里是不情愿,只是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