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劫狱生事(二更)

金鸥端起盛了水的粗瓷碗凑近云静姝嘴边,她赶紧贪婪地吞咽着,有好几次因为吞咽得太急而呛到了,但金鸥没搭理她,继续喂。

一碗水喝完,云静姝的体力总算恢复了大半,她再次迫不及待地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快放了我!”

金鸥面上浮现几分不耐,“主子救你一命,那是他心情好,也是你的造化,不该问的别问,除非,你想变成永远不会聒噪的哑巴。”

云静姝脖子一缩,声音戛然而止。

嘴巴再次被金鸥堵上布团,云静姝再也开不了口。

她试图利用挣扎活动解开绑住双手的绳子,岂料越挣扎就越紧,手腕被勒得生痛,她一张脸痛至扭曲。

金鸥一直冷眼看着,面无表情地道:“云静姝,能得我家主子出手相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要是个识趣的,就安分些,否则惹恼了主子,他便松开手不管你,让你成为永远被通缉的逃犯,到时候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云静姝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什么反应也没了。

——

苏老太太的棺椁在府上停灵五日就出殡了,这其间,慈宁宫的太后曾派人来慰问过,永隆帝倒是没什么表示,他这个人一向容不得臣子不忠,上回苏扬贪污受贿的事儿闹得满朝皆知,最后只是降了一个品阶。如此惩罚,全是看在苏扬的岳母、宜清长公主的面子上,当时就引起了一部分朝臣不忿,如今苏老太太的死又是因为苏家内部的争斗,太后是看在外孙女的份上不得不让人前来走过场,永隆帝却觉得丢脸,所以不闻不问。

苏家身为百年世家,内宅却总是纷争不断,如此现状,不管老爷们在外面有多风光,“治家不严”的名声一流露出来,百年清誉马上就会被染上污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苏老太爷,因为他的贪花好色,源源不断往内宅纳妾,致使正妻不满,生了嫉妒报复之心,所以苏家最终才会走到这一步。

永隆帝是明白人,顺着一理就能想清楚事情的始末。

苏家大势已去,他没必要再在这只将死的蚂蚱头上下功夫。

他如今需要考虑的是,苏晏手里的兵权该交给谁才稳妥。

——

苏老太太的灵柩出殡完,苏家才算是了结了一件大事,人人都在心中唏嘘了一口气,早就操劳过度的小孙氏才打算歇两日,这一看日子,马上逼近中秋了。

老太太才刚出殡,中秋具体要怎么过,是个棘手的问题。

小孙氏琢磨了一上午,最终还是去问玲珑郡主。

玲珑郡主正因为云静姝被人从监牢劫走这件事头疼欲裂,哪有心思管这些事,只淡淡道:“你也是掌管中馈多年的人了,这么件小事儿,自己看着办就成,再不济,去问问太夫人便是。”

老太太一死,这个家地位最高的女眷便是静瑶太夫人曲氏,由她来定夺,再合适不过。

小孙氏回去歇息了半日,次日一早果真去了宣国公府请教曲氏。

曲氏听明白了她的来意,一时面露为难,“既是苏府那边的事,怎么问到我头上来了?”

小孙氏道:“太夫人,如今您才是这个家地位最高的人,不问您我都找不到地儿去问了。”

曲氏还没答话,外面就传来云初微的声音,“中秋还能怎么过,自然是杀猪宰羊供月神了。”

小孙氏嗫喏道:“可老太太才刚出殡,咱们连二十七日小孝都没守完呢,这合适吗?”

“当然合适。”云初微挑眉,“明天中秋,九爷刚好是早上抵达京城,怎么说也得设宴接待他的,不是么?”

小孙氏想到因为老太太的死害九叔丢了几十万的兵权,一时心中愧疚,应声,“九婶娘提点的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初微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范氏有事儿没说。

“娘,在我面前,你就不必隐瞒了,说吧,到底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范氏叹了声气,“你嫂嫂又犯病了。”

云初微愣了一下,“犯病?”

“动不动就大怒的狂躁病。”范氏道:“我来之前还去了她的院子,本打算与她谈谈心的,谁料才走到门口,一个茶盏就从里面飞了出来,若非我躲避及时,如今脑袋怕是已经开瓢了。”

云初微脸色一沉,“大嫂这是做什么?心头有事,所以把气撒在娘身上?”

“怕不是。”范氏道:“我过去的时候,她院子里的丫鬟不知做错了什么,全都齐齐整整跪在门外,想来扔茶盏是想打那几个丫鬟的,只是无奈眼睛看不见,扔得不准而已。”

“娘可知原因?”

“我听翠芙提了几句,说永淳公主去过一回,从那之后,你大嫂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尽管下人们伺候得再周到,她也能挑出刺来打骂,老太太如今是个不管事的,我这当婆母的能怎么好说她,还不是想着话说得重了她一个想不开闹出大动静来,说白了,为了维持两家的关系,我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闹,盼着她哪天折腾够了,能消停些。”

云初微原以为黄妙瑜只是因为自身原因心思过重,如今听范氏一说,才恍然黄妙瑜根本就不是心思重,而是人格扭曲,如今是伤人,怕过不了多久就得自伤了。

真是让人不省心!

“娘,既然她要闹,那你就秉持目前的态度,别去过问,看她一个瞎子能闹到什么地步去,这蠢货,非得要把她在我哥哥心里仅有的那么一点好感耗光才甘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范氏道:“所以为了避免看得眼疼,特地来女儿这边找找安慰。”

云初微恼恨黄妙瑜的同时,说了不少好话宽慰范氏。

好歹前世也是当过皇后的人,这辈子没学到大家闺秀的气派不说,反倒把小家子气全都带去东阳侯府了。

天色近黑,范氏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国公府,云初微站到窗边,抬眸望着天上那轮越来越圆的清月,脑海里想起在南境的时候,初秋天微凉,白如轻絮的芦苇荡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她靠在九爷肩头数萤火虫,没能等到数完就睡了过去。

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她宁愿永远停留在那一天,停留在没有分别的南境。

眼中的月亮越来越模糊,云初微抬手一抚,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落泪了。

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白日里从赫连缙嘴里知晓前世真相以后,再联想到这一世的种种,不由心生感慨。

原来是前生早已定下的情,难怪九爷会在初遇时就对她情根深种。

还记得在南境的时候,她问九爷,“原来你真对我一见钟情么?”

九爷说:“人若有前生,那么我想,你这个问题,上辈子我应该回答过你了。”

她又问:“我那时候对你那么凶,你为何还会喜欢上我?”

他道:“如果非要给喜欢找个理由的话,那么我觉得应该是命中注定。”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上辈子没能走完的路,这辈子携手继续走完。

他会喜欢她,并非偶然,她会爱上他,是天意命数。

从来不信命的云初微,这一刻,信了。

这一夜,苏家府邸哭灵声阵阵,冥纸飘飞。

京兆府的大牢内打得火热朝天,一伙黑衣人放翻了狱卒将云静姝捆起来很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