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微越想越怒。
早就让他别被人当成棋子使,他偏不听,如今出了事,他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盏茶的功夫后,秀菊和沈桃总算帮云静姝穿好了衣服扶着她下榻,却没出门,只是坐在桌边。
云静姝到了现在都还是抖的,也不理会外面这么多人看着,抱着双肩,一双眼里溢满了泪花。
长这么大,她何曾亲眼得见过死人,与死人同床共枕,就更是头一遭了,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苏璃死于她给他下的猛药。
所有的恐惧和害怕一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从身到心,没有一处不因为害怕而冷的。
云初微听到梅子说云静姝已经换好衣服,她再度看向云安曜,眸底的凛瑟之意,让云安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进去帮苏璃收尸。”云初微道。
云安曜惊恐地倒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云初微气势咄咄逼人,“昨天晚上,如若你不要拿酒去灌苏璃,他就不可能会出事!”
云安曜觉得自己脑子反应不过来了。
什么叫如果他不拿酒去灌苏璃,苏璃就不会出事?
难道苏璃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索性不再问,一把将云初微推开,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门。
看到被床单包裹安静躺在地上的苏璃,云安曜整个人都软了。
“怎么……怎么会?”
云初微别开头,看向守在云静姝身边的沈桃和秀菊,“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外面请几个人来把苏五少的尸体处理一下!”
早就被吓得丢了一半魂的两个小丫鬟闻言,低声商榷了一番,最后由沈桃抱着床上撤下来的褥子垫子去烧,秀菊去前寺请人来帮忙。
其实外面的小沙弥们早就听到了云静姝传出来的叫声,只是碍于那是女施主的院舍,他们不好第一时间冲进来,所以才会一直在外面徘徊。
秀菊匆匆跑出来的时候,见外面围了一帮小沙弥,忙道:“小师傅们,苏,苏五少出事了,麻烦你们进去帮帮忙。”
小沙弥们一听,马上跟着秀菊进了东院。
云静姝已经被搀扶到了另外一间房,小丫鬟们也被云初微遣散了,又让丝竹扶着静瑶太夫人回房,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唯有云安曜留在房里,替苏璃穿好了衣服。
小沙弥们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呆了。
其中一个小沙弥问云初微,“敢问女施主,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女客住的东院里面会出现一具男尸?
云初微平静地道:“已经让人回城通知苏府上下了,这件事与贵寺无关,不管如何,还请几位师傅一定要守口如瓶,一则为了贵寺的名誉考虑,二则,我想让我侄儿走得安心一些。”
小沙弥们纷纷双手合十,齐齐道:“阿弥陀佛。”
云初微看着他们,“方丈和住持大师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
刚才说话的小沙弥应道:“早上听到这边有惊叫声,住持大师让我们过来问问,但因为时辰太早,再加上东院都是女客的住所,我们不敢贸然进来打扰,所以到现在还没去回话。”
“那好。”云初微点点头,“麻烦你们几个回去跟两位大师说,这边虽然出了点事,苏家却不会怪在贵寺头上,让他们都装作没发生就好,我侄儿的尸体,天黑之前一定会运下山的。”
小沙弥们又阿弥陀佛一番,这才相继离去。
云安曜守在苏璃的尸体前,眼中布满了血丝,见到云初微进来,厉声一喝,“到底怎么回事!苏五少昨天晚上还和我在一处喝酒,怎么今天早上就……”
“你们俩喝过的酒,我已经请人查验过了。”云初微定定看着云安曜,面色越发冷,“桂花酿里面有催情引,梨花雪里面有蒙汗药,这些,你作何解释?”
“不!”云安曜猛摇头,“我没有给他下药!”
“是不是你下的我不知道。”云初微语气冰寒,“但我昨天就提醒过你,别被人当成棋子使还不自知,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能肯定的是,你那坛酒,害死了苏璃。”
云安曜脸色骇然,“酒?”
他突然想起来那两坛酒都是云静姝给他的。
难道是静姝?
天啊,苏璃可是她未婚夫婿,她怎么可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你是不是误会了?”云安曜怔怔看着云初微,“静姝她那么善良,平素连踩死蚂蚁都会心疼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害人?”
云初微冷嘲,“云静姝心地善良,不可能谋害人,难道别人就都心思恶毒会平白无故杀人了?”
云安曜一噎。
“你既然那么相信你妹妹,不如你帮她解释解释,苏璃为何会死在她床上?”云初微嘴角的讽意更甚。
云安曜抿着嘴巴,他也是男人,从苏璃尸体上的种种痕迹来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璃在死之前经历过一场纵情的欢爱,而这个房间又是云静姝的,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云安曜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妹妹,他宁愿自己掩耳盗铃也要把她当成亲生的疼宠的亲妹妹,那张美丽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满是剧毒的心,在寺庙里设局杀了她的未婚夫。
云安曜满心苦涩,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反驳云初微的话。
“苏府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云初微又恢复了冷漠脸,“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如实相告,否则苏府一旦闹起来,我怕你妹妹承担不起后果,反而牵连了整个东阳侯府。”
云安曜嘴巴动了动。
云初微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冷笑两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就是想隐瞒也不可能,如果不想惹祸上身,不想牵连东阳侯府,我劝你一会儿在苏家人面前最好规矩些,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如若到了现在,你还在想着为你妹妹脱罪,那么我无话可说。”
云初微说完,转身要走。
“你等等!”
云安曜突然唤住她。
云初微顿住脚步,“还有事?”
云安曜面色纠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就勘破了静姝的计划?”否则昨天云初微为什么要特地提醒他仔细别被人利用了?
“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云初微似笑非笑,“你若是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不妨亲自去问问你那位妹妹,我相信她能给你更详尽的答案。”
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斥着莫大的讽刺。
云安曜嘴角苦涩地笑了笑,最终还是目送着云初微走远。
——
苏府。
回来报信的是随着苏璃去龙泉寺的家丁,他哭丧着脸在老太太的荣禧堂正厅跪了,半晌才把话说利索,“老太太,五少爷他……没了。”
仿若一道闷雷劈在身上,苏老太太当即吓得跳起来,大喘着气,“你再说一遍!”
家丁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苏老太太一听,没能受住,晕了过去。
丫鬟嬷嬷们赶紧把老太太扶回了卧房又请大夫来看。
玲珑郡主眼泪夺眶而出,一个箭步飞奔下来,手指挖着家丁,“你这不知死活的奴才,不要命了是不是?竟敢如此诅咒主子!”
家丁吓得一哆嗦,伏跪在地上,“四太太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五少爷的尸体如今就停在龙泉寺,是青鸾夫人让小人回来报丧的。”
玲珑郡主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哭成泪人,“我的璃哥儿,你怎么忍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小孙氏听说了此事,吓得脸色全变,急急忙忙过荣禧堂来,进门就见到玲珑郡主坐在地上哭抽了,她赶紧上前来劝,“四婶娘,来,快起来。”
玲珑郡主坐着不动,眼睛已经哭肿,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看到玲珑郡主这样,小孙氏也忍不住想哭,可她更明白现在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哽咽着劝道:“四婶娘,你振作一点,咱们现在就启程去龙泉寺看看情况,好不好?”
玲珑郡主双眼被泪模糊,已经看不清楚小孙氏的容颜,只是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声。
这是因为刚才伤心过度哭得太狠导致现在完全发不出声音来的缘故。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玲珑郡主又一软,险些往后倒。
小孙氏见状,默默叹了一声,吩咐嬷嬷,“快把四太太扶回房去。”
玲珑郡主不依,用力挣脱两个嬷嬷,嘶声喊道:“我要去见我儿子,你们谁都不能拦着,给我滚开!”
小孙氏无奈,“四婶娘,我担心你这身子熬不住。”
“儿子都没了,我这身子好不好还有什么打紧。”玲珑郡主说着,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是……”小孙氏还想再劝。
“你别说了!”玲珑郡主一手撑着额头,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看得小孙氏心揪不已。
闭了闭眼,小孙氏安静地吩咐嬷嬷,“去通知二门上的小厮备马车。”
苏府各房的老爷们都还没下衙,因此这会子知道苏璃死了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这种事,自然不能成为闲话乱传,知晓的下人们一个个闭紧了嘴巴,脸色凝重不已。
没多久,二门上的小厮就来通报说马车已经备好。
小孙氏亲自扶着玲珑郡主回房换了身素净衣裳,又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家丁等二十余人全部换上素衣素裳。
午时不到,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龙泉寺行去。
——
寺里死了人,而且还是苏家捧在手心里疼的五少爷,这件事虽然没在香客中传开,但方丈和住持大师两人都被吓得不轻,急急忙忙让人把多余的香客都请了出去。
整个龙泉寺便只剩下东阳侯府、宣国公府和苏府三家的人。
云初微算是所有人中最理智也最平静的,已经派人去山下买了棺木送上来,又花钱请了一班杠夫,玲珑郡主她们还没到,苏璃就已经入殓,只是还没盖棺,停在东院的园子里,丫鬟小厮们整齐跪在棺木前。
云初微看着棺木前火焰摇摆不定的长明灯,一时之间陷入恍惚。
从来没想过,苏璃还如此年轻就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所有人,她不知道他对子衿的情谊有几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子衿还是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
但对于苏璃,她讨厌他还没见面就把她定义为“乡下来的土包子”、“大字不识的草包废物”,讨厌他初次在苏府见面就当众羞辱她让她滚,另一方面,却也敬重他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那个份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讨好自己这个长得肖似子衿的人,足以见得他对子衿动了真情,无奈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只能把这份感情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事到如今,此前的种种,都已经随着他生命的消失一去不复返了。
撇开过往,撇开那些不愉快,这一刻,云初微是真的难过。
苏璃再渣,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的行为,不足以让他赔上整条命。
一个人只要有命活着,他就有希望从一个人人厌恶的纨绔子弟转变为能带给妻子儿女幸福的男人。
只可惜,苏璃从今往后再也没机会了。
云初微仰头看着天空,视线有些模糊,如果早知道云静姝给苏璃下了猛药,她是绝对不会让梅子把苏璃引过去的。
虽然知道如果不将计就计还给云静姝,受害者就会是自己,但她还是觉得苏璃死得太冤枉了。
云静姝这个毒妇,竟然想得到如此杀招想来个一箭双雕好从中撇清身份从此脱离圣旨赐婚?
她偏不如她的意!
——
玲珑郡主和小孙氏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东院,一眼见到正中那口黑漆漆的棺材,玲珑郡主受不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还是小孙氏伙同两个嬷嬷稳稳将她搀扶住,又用力掐了掐人中才把她给痛得缓过神来。
“璃哥儿,我的璃哥儿,娘来看你了。”
玲珑郡主甩脱小孙氏的手,踉踉跄跄着走过去,看清楚棺木内苏璃的遗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玲珑郡主一哭,马上带动跪在棺木两侧的丫鬟小厮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龙泉寺都充斥着苏家的哭丧声。
小孙氏红了眼圈,偷偷抹泪过后走到云初微旁边,问:“九婶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璃哥儿为什么会死?”
云初微脸色平静到麻木,“这件事,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小孙氏道,“那你慢慢说,我听着就是了,才来了一天璃哥儿就这么走了,这件事情,苏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告诉我,璃哥儿是怎么死的,凶手又是谁?我定让人拿了她见官去,让她以命抵命!”
云初微掐头去尾地说了一番,自然而然省略了昨天晚上那一段,只把今天早上东院里所有人都看见的场景原封不动地描绘了出来。
小孙氏越听越怒,一气之下找人带着她去往云静姝的房间。
云静姝被吓得狠了,此时还坐着发抖,身上披了厚实斗篷都不管用。
小孙氏走过去,不由分说就朝着云静姝脸上狠狠抽了一大耳光。
云静姝猝不及防,顷刻从凳子上摔到地上,痛得她脸色狰狞。
秀菊和沈桃吓了一跳,马上“扑通”跪在地上,“大奶奶息怒。”
“息怒?”小孙氏一张脸上怒意暴涨,“云静姝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害得璃哥儿命丧黄泉,你们让我如何息怒?”
沈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秀菊暗中制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五少的死,明显与三姑娘脱不了干系,如今苏五少的家人找上门,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自然是保命要紧,没必要为了主子而赔上自己的小命,不值当。
云静姝脸被打得肿痛,她这个时候才勉强清醒过来,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苏家大奶奶,顿时一惊,“苏大奶奶?”
小孙氏弯下腰,死死揪住云静姝的衣领,眼眸通红,“贱蹄子,你给我起来,跟我去见官!”
云静姝彻底慌了,“不,我不要去见官,我没有杀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我房间,又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看见璃哥儿就死在你床上,你告诉我你没杀他?”
小孙氏怒不可遏,反手又“啪啪”给了她两大巴掌。
云静姝脸上火辣辣地痛,她心下一狠,“我没有杀苏璃,是云初微,是她想勾引苏五少,结果阴差阳错让苏五少走错了房间,大奶奶明察……”
小孙氏眼神一厉,直接撕开云静姝领口的衣裳,露出一大片布满爱痕的肌肤。
“这是什么?”
云静姝忙伸手护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呸!小骚蹄子!”小孙氏朝她狠狠啐了一口,原本老太太那边打算再过段时日等璃哥儿心情舒缓些就去东阳侯府下聘的,今年嫁不成也没关系,至少先把婚期定下来,至少要让宫里那几位看到两家联姻的诚意以及对于圣旨赐婚的尊重。
可谁能料到,璃哥儿就只是来龙泉寺散散心,就惨遭横祸,死在这贱人床上。
小孙氏是过来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看向云静姝的目光简直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你们两个别愣着了,给我找根绳子来!”小孙氏目光一瞥跪在地上的沈桃和秀菊,冷声命令。
那二人不敢耽误,快速去外头找小沙弥们要了一根绳子。
“把这贱人给我捆上!”小孙氏坐在一旁,看向刚找绳子进来的两人。
沈桃犹豫。
秀菊却是不敢耽误,直接走过去蹲下,扒拉开云静姝的手就准备捆。
小孙氏见沈桃站着不动,眼神越加冷鸷。
沈桃吓得脊背生冷,马上走过去帮着秀菊一起将云静姝的双手捆绑起来。
“带上她,跟我去见官!”
小孙氏站起来,厉喝一声朝外面走去。
沈桃和秀菊两个推搡着被绑的云静姝,从房间走了出来。
玲珑郡主瘫软在棺木前哭得撕心裂肺,自然没心情来管这些事,小孙氏作为苏府掌管中馈的少奶奶,理应站出来给苏璃讨个公道。
看到云静姝被绑着过来,云初微面上并无半分多余的情绪。
“九婶娘。”走到云初微跟前,小孙氏住了脚步,“我打算带这贱蹄子去见官,恐怕还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去做个证人。”
云初微问:“你打算让官府给云静姝判刑?”
小孙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恼恨地道:“云静姝杀了人,杀人就得偿命,我自然要带她去见官,否则不去的话,难道放任她逍遥法外不成?”
出事这么久,都没有官府的人前来,是因为这个时代有“民不举官不究”的讲究,况且苏家是大族,苏家的人不去报案,官府也不敢贸然前来插手。
云初微冷冷盯了云静姝一眼,“我觉得不妥。”
“不妥?”小孙氏皱眉,“难道九婶娘觉得,云静姝还委屈了不成?”
“她不委屈。”云初微平静道:“她该死,比任何人都该死,但你若这样送她去见官,最后判下来的结果,不是受点皮肉苦就是斩首示众,而且官府一定会看在东阳侯府的份上手下留情,云静姝最终的结局很可能差强人意,既然这样,那送她去官府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把她留下来。”
小孙氏越发疑惑了,“留下来?”
云初微眼眸冷透,一字一句,“小五的棺椁运回去以后,跟着就准备冥婚,云静姝是小五的未婚妻,如今还未大婚,小五就死了,她是应该上门来守节的。”
小孙氏眉头拧了拧,紧跟着舒展开来,语气同样阴冷,“还是九婶娘想得周全,让这骚蹄子去见官,倒白白便宜她了,既然璃哥儿不在了,她就该上门来伺候四婶娘和四叔一辈子。”
云初微挑唇,看向小孙氏身后的云静姝,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她眼中的惊骇和不安。
这次寺庙设局,云静姝的目的显然是坏她云初微的名声顺便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苏璃,这样一来,她就能完完全全从圣旨赐婚中跳脱出来。
然而,云初微偏不想如她的意。
云静姝前十五年过得太舒坦了,后半辈子,她就该冥婚嫁去苏家赎罪,否则就这么轻易死了,苏璃的亡魂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息的。
云静姝彻底慌了神,哭丧着脸求小孙氏,“大奶奶,求大奶奶开恩,送我去见官吧,我宁愿受刑,我不要和苏璃成婚。”她是东阳侯府的嫡出千金,多少世家男儿垂涎的贵女,怎么能与死人成婚?
“呸!”小孙氏身边的婆子往云静姝脸上吐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没嫁就在佛家之地勾引男人丢人现眼,骚得慌吗?”
云静姝双手被绑,行动受到限制,就算是想躲也没办法,只能硬生生受着。
小孙氏冷毒的目光从云静姝身上剜过,转而看向云初微,“九婶娘,你帮我看着这小贱人,我去劝劝四婶娘。”
云初微点点头。
小孙氏朝着棺木走了过去。
“姐姐。”小孙氏走后,云静姝灰白着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云初微,“求求你了,我不要冥婚。”
嫁过去守一辈子的寡,会比死了还难受。
“三妹妹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保你吗?”云初微绾起唇角,眼底的冷鸷却让云静姝脊背一凉。
“三妹妹你杀了苏璃,便成了整个苏府的仇人,如果你去见了官,到最后他们判你死刑,你倒还能捡个便宜免得受煎熬一刀了事,但如果你没有被判死刑,并且还好好的活了下来,那么苏府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你,你的后半生,必然会在逃往与恐慌中无限循环,最后心力交瘁而已。
这两条路,横竖都是死,我想,你更愿意选择前者。但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不管怎么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这个做姐姐的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所以我才会让你跟苏璃冥婚,这是你唯一能活下来的办法。”
云静姝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快要脱眶而出,“云初微,你害我!”
“你竟然觉得我在害你?”云初微面露无辜,“四房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苏璃已经没了,四哥四嫂膝下没人孝顺养老,你若是嫁过去,不会有人想要你的命的。”
云静姝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她只知道,云初微此时此刻正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云初微!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为什么你一回来,就处处与我争锋相对!”云静姝猩红着眼,嘶吼出声。
也是这一刻,云静姝才反省过来,昨天晚上自己设下的那个局,肯定是被云初微提前识破了,这小贱人将计就计把苏璃弄去了她的房间,然后就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苏璃死在她床上,而所有的围观者都知道她昨晚已经失身于苏璃。
云初微笑了,“你还真没得罪过我,我只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而已。”
关于云静姝的真正身世,这种时候完全没必要说,因为云初微掐准了东阳侯府马上就会在名誉与云静姝之间做出最明智的抉择来。
到那个时候,云静姝的侯门贵女梦就到此终止了。
云静姝挣扎了两下,很想拿把刀把云初微的那张脸给划烂,无奈她被小孙氏的两个嬷嬷死死钳住,动弹不得,只是睚眦欲裂,恨不能把眼神变成冰刀。
园子那头,小孙氏已经成功说服了玲珑郡主止住哭声,并将她给扶了起来。
玲珑郡主那带着灭顶恨意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刺在云静姝身上。
她真的很想让这不要脸的贱人去给璃哥儿陪葬,可是这样未免太过便宜了她!
小孙氏催道:“四婶娘,时辰不早,咱们该回了。”
玲珑郡主紧紧抿着唇,好久才把视线从云静姝身上收回,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吩咐杠夫,起灵回府,另外,把云静姝一并带着回去,明天晚上就举行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