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微道:“舅爷做的孽,自然得由他一个人顶债,与太太无关,你无须自责,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每天都得保持着好心情,好好把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养着。”
说着,轻轻抚了抚郑氏的小腹。
郑氏收了泪,脸颊绯红,双目泛出母爱的慈色来,“那些天,若没有这个小家伙陪着,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支撑着活下去。”
郑氏属于传统的古代女人,夫家就是她的天,那段时间,云正被抓进大牢,所有中了毒的伤患都上门来讨债,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面对那种情况,再多眼泪都只能往肚子里咽,面上还得陪着笑脸,一家一家地道歉,嘴上说着一定会想办法拿出钱来赔偿,背地里却把她本就不怎么殷实的嫁妆拿出来一件一件卖成钱去给那些人医治和还债。
这种心酸,除了她自己,应该再没人能深切体会了。
也算她是个坚强的,否则要换了一般人,早就收拾东西连夜跑路了,谁还会傻乎乎留下来给云正善后。
在这一点上,云初微既感激郑氏的忠贞,也佩服她的坚韧。
——
晌午过后,太阳不怎么毒辣了,云初微这才唤上梅子,打算去县城置办些东西。
家里能卖钱的,几乎都被郑氏给卖了,如今那个家,只剩个空架子摆着,云初微想,总不能让他们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吧?
梅子犹豫道:“姑娘,咱们来的时候本就没带多少银子,听你说来,要置办的东西还不少,奴婢担心钱不够。”
云初微眉梢一挑,瞥向前头刚睡醒推门出来的苏晏,“有财神爷在,还愁没银子花么?”
说完,她直接走到苏晏跟前伸出手,“我一会儿要上街,你得给我钱。”
苏晏含笑道:“我陪你去,你想花多少钱都行。”
云初微撇撇嘴,“那好吧,时辰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启程,否则一会儿县城里好多铺子就关门了。”
因为是在乡下,无需像在京城那样避讳,所以苏晏没骑马,与云初微共乘一车,梅子则陪着车夫坐在外面的车辕上。
云初微靠在板壁上,轻叹,“要是我爹同意去京城,那该多好,往后要有什么事,我就不用来回跑了。”
“他年轻时候的英雄事迹,我听说过不少。”苏晏道:“想必是厌倦了战场上的血腥厮杀,喜欢乡下的宁静安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有世家大宅的规矩束缚,做个自由自在的猎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比起刀口舔血的日子,杏花村的一切简直是天堂。”
云初微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艳羡,“你也很喜欢这种日子吗?”
“有些羡慕。”苏晏微微一笑,笑容背后是想到静瑶夫人那些年活在病痛折磨和谩骂指摘中的心酸。
云初微托着下巴,“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世族子弟,只会喜欢权柄在握,锦衣玉食的高端生活。”
苏晏但笑不语,她似乎,把他想得过分高端了。
“难道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吗?”云初微问。
苏晏没再答话,小时候的那些苦,他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没必要对她倾诉让她也跟着难过一回。
他想娶她,是因为想呵护她,爱重她,而不是把痛苦带给她。
苏晏不说话,云初微就闭上眼睛睡觉。
乡下的路不平整,虽然车夫尽量减缓了速度,但还是有些颠簸。
云初微的确是累了,所以没一会就睡熟。
随着马车的颠簸,她逐渐歪靠向苏晏。
苏晏察觉到了,往她身边挪了一点,刚好让她靠在他肩上。
云初微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靠上了什么东西,但她实在睁不开眼皮,只是觉得有一股芝兰清桂的幽香慢慢袭来,逐渐让她觉得心安,便没再多想,继续睡。
苏晏偏转头,见她熟睡时,樱粉的唇轻轻抿起,衬着瓷白如玉的小脸,眉眼如画,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苏晏唇角微微上扬,想着这就是二十二年来第一个让他从心动到情深不悔的女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成了他眼中唯一的世界,只有在这个世界里,他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是有意义的。
他想要得到她,不管是人还是心,他都要。
马车停下时,云初微刚好悠悠转醒。
意识到自己这一路都靠在苏晏肩上睡觉,她有些不自在,“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苏晏看着她,“我是你夫君。”
“啊?”云初微跟不上他的节奏。
“所以以后不管你是困了累了还是伤心了,我的肩膀,你都可以随便靠。”
虽然云初微对他没那方面的心思,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说起情话来的时候的确很动听。
下了马车,苏晏掏出银票让梅子去钱庄兑换了银子,云初微就一路逛,见到适用的就买下来,一直逛到傍晚,满载而归。
郑氏见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惊呆了。
“天呐,这得花多少钱?”
云初微笑道:“我爹不肯带着太太跟我去京城,我没法时时陪在身边尽孝,便只能尽量做我目前能做的,前些日子变卖嫁妆委屈了太太,家里能用的东西太少,我今儿就给一并置办了,回来的时候,我还顺便去镇上医馆走了一遭,那些伤患痊愈得差不多了,医药费和赔偿金已经全部付清,今后再不会有人来找太太的麻烦,你只管和我爹安心过着,手边要银两短缺了,你就给我写信,我会寄钱来给你们的。”
“使不得使不得。”郑氏忙拒绝,“本就是我娘家那头的人害得你倒了铺子又赔了那么多银子,我哪里还能再花你的钱,你这是折煞我了。”
云初微无奈,“那你就当那些钱是我给我爹养老的,成不?”
郑氏哑然。
云初微指挥着梅子把买来的东西安置好,这才去看云正。
早上敷了药,又喝了苏晏亲手开的方子抓来的药,云正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勉强能坐起来说话了。
“微微。”云正道:“你和九爷是没几天就要大婚了罢?”
“嗯。”云初微点头,“回去以后差不多就到婚期了。”
云正心生懊恼,“原本你大喜的日子,我该亲自去京城祝贺你的,奈何我身上有伤,再加上你继母怀着身子,这回,怕是见不到你大婚了。”
“没关系的爹。”云初微摇摇头,“就因为知道你不方便去京城,所以我和九爷才会特地来看你,见不到我们大婚也没关系,见着人就行了,婚礼只是个形式,我知道爹一心希望我过得好就成,这比任何口头上的祝福都要来得实在。”
云正笑看着她,“我养了十五年的小丫头啊,终于长大了,要嫁人喽。”
“嫁了人你也还是我爹。”云初微道:“等以后得了空,我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云正道:“等我家大胖小子会走路,我就带着他们母子去京城玩上两天,到时候路过小丫头家,可别说不认识啊!”
云初微忍不住失笑,“瞧爹说的,我再不孝,还能做那等事?不过话说回来,爹怎么确定太太肚子里是个男孩?”
云正道:“是姑爷告诉我的,他午时曾替太太把过脉,说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是苏晏把的脉,那就没差了。
云初微暗喜,云正这辈子就郑氏这么个女人,他肯定是很想要个子嗣的,若是郑氏此番生下儿子,云正肯定越发宝贝她,郑氏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哦对了。”云正忽然想起来,“早上姑爷给我看伤的时候顺便看了看我的腿,说还有得治。”
云初微目光一亮,“真的?”
云正点头,“真的,他还说一会儿睡觉之前来给我扎针。”
“那太好了。”云初微满脸欣喜。
云正腿上的伤要是能治愈,往后他打猎就能顺当许多,凭他的本事,说不准还能做点别的来赚钱养家。
云正意味深长地道:“微微,姑爷是个很不错的人,你嫁了他,就守着他好好过日子,我这么瞧着,他是个心细的,一定待你好。”
云初微乖巧地点点头。
在长辈跟前,她自然只能装出和苏晏很有感情的样子来。
夜深的时候,吴二果然来看云正了,云初微没打扰他们,搬来小杌子和梅子郑氏坐在小院儿里欣赏着乡下的毛月亮。
吴二走的时候,单独把云初微唤到了一旁。
“云妹妹。”似乎酝酿了很久,吴二才唤出这一声来。
“吴二哥,怎么了?”云初微唇角微弯。
“你真的……要大婚了吗?”吴二问。
“对。”云初微不想撒谎,吴二对她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这是个心思淳朴的老实人,欺骗他,云初微良心上会过不去。
吴二神色渐暗,但好在被夜色遮掩,不太明显。
“我之前跟着云伯伯去打猎,猎到了一只紫貂,我把皮毛剥了下来又拿去县城请人加工过做成了围脖,想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说完,不等云初微反应,很快就跑回家把那条紫貂围脖取了来递给云初微。
云初微接过,“吴二哥,谢谢你。”
吴二笑了,“傻丫头,你是我妹妹,你大婚我都送不了像样的礼物,你还跟我说谢,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云初微抿着唇。
“云妹妹,哥哥提前祝你与夫君恩爱无俦,白头偕老。”
——
在杏花村待了三天,云初微把屋里屋外的一切都收拾打点好,苏晏则是帮云正换了三天的药扎了三天的针,最后开了个方子留给云正,说等后背上的伤痊愈以后再服用,坚持服用半年,受过伤的那条腿就有可能恢复了。
云正喜不自胜,对着苏晏又是一番感激。
临走这天,云初微给云正和郑氏留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对于苏晏来说完全没当回事儿,但对于云正他们来讲,能把一个儿子养到成年了。
开初云正不肯要,云初微坚持说是给自己还没出世的小弟弟的,云正才勉强收下。
云初微又另外封了一百两银子让云正先收着,等她走后再送到吴二家去,就当是这段时间得他们照顾的谢礼。
云初微知道如果自己当面拿给吴二,他是不肯要的,所以只能借云正的手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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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已经是大婚前两天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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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嗯,明天大婚
前厅里。
云冲扬眉看着堂中长身玉立的苏晏,目露赞许,“不错,这么快就把所有事情都搞定,还给小丫头请了封,我果然没看错你。”
苏晏唇角含笑,看了一眼一旁气呼呼坐着的云初微,温声道:“我既然承诺过会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就断不可能让她受丁点委屈,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这才是身为夫君应尽的职责。”
范氏伸手拐了拐云初微,小声问:“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没什么,大概是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赐婚,被圣旨惊到了。”
云初微回过神来,闷闷地道。
云冲和范氏都不晓得她与苏晏是协议成婚,她也没打算挑明了说,索性尽量装作很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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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赶在云冲走之前大婚,所以纳征和请期这两道礼与纳采只隔了三天。
宣国公府的聘礼到了以后,苏晏在前厅和云冲做了婚期的最后确认,这才来找云初微。
云初微正坐在亭子里发呆,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见到是苏晏,她懒懒地问:“办妥了?”
“妥了,六月十六大婚。”苏晏点点头,见她没什么精神,便问:“你这两天因为云正的事,没少失眠吧?”
云初微不置可否。
那可是养育了她十五年的父亲,一天没从监牢里出来,她自然就一天睡不安稳。
苏晏在她对面坐下,自袖子里掏出一封密信递了过来。
“你看看这个。”
云初微忐忑着接过密信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这封信是萧沐写来的。
信上说指使沈桃往云家作坊里投毒的人是郑氏的二哥,郑家支离破碎,全都是因为云初微,郑二早就怀恨在心,所以花了点银子指使沈桃干下这害人的勾当,沈桃收了银子,办完了事以后害怕被官府查到,就拿着钱带着全家跑路了,所以焦燕她们才会怎么都找不到沈桃一家人搬去了哪里。
不过萧沐已经查明了整件事情的真相,把证据往县衙一送,县太爷吓得官帽都没戴稳,连夜让捕快缉拿郑二全家来开堂会审,最后确认郑二就是幕后主使。
云正无罪释放,昨天就安然回家了。
云初微心中大喜,“太好了。”
苏晏淡淡一笑,“这下,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行!”云初微还是摇头,“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杏花村,不见到我爹,我是完全放心不下的。”
“我陪你去吧!”苏晏道。
“你?”云初微蹙起眉头,“合适吗?”
苏晏点头,“云正是你养父,你在大婚之前带着未婚夫回去见他,也算是尽到了身为女儿的孝道,他会高兴的。”
云初微没说话,心里却有些赞同苏晏这番话。
郑氏怀了身子无法跋涉远行,云正必然是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她的,也就是说,她大婚的时候,云正根本来不了。
既然他来不了,那她大可以带着苏晏去见他,这样也算是提前给云正尽孝了。
“如何?”见她不说话,苏晏问。
“好。”云初微拉回思绪,直接点了头。
两人商榷好以后,就去找了云冲和范氏。
“爹,我和九爷准备去杏花村一趟。”云初微道。
范氏有些担忧,“那么远的路,你们赶得及回来大婚么?”
云冲摆摆手,“也罢,云正是你养父,你要大婚了,他又因为妻子怀孕来不了,你是该带着未婚夫回去见他一面的,只不过你们得抓点儿紧,否则时间这么赶,错过婚期可就闹笑话了。”
“不会的。”一旁苏晏笑说:“我知道一条捷径,能尽快到泉州,一个来回,刚好能赶上婚期。”
“那就好。”范氏放下心来,又嘱咐,“你们早去早回,一路上注意安全。”
辞别了云冲和范氏,云初微带着梅子坐上马车,苏晏骑着马,几人很快就朝泉州方向行去。
这是来到京城以后,云初微第一次想迫不及待地想尽早回到杏花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云正。
被关了这么多天,她不知道他在里面有没有受了刑罚,他的身子熬不熬得住,受过伤的那条腿还能否勉强站起来。
一想到这些,云初微内心就焦灼起来。
外面骑在马上的苏晏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安抚道:“萧沐都说了,他安然无恙,你无须这样担心,免得到时候人还没见着,你反倒先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梅子赞同地点点头,“姑爷说得对,姑娘,您可一定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啊,老爷宝贝着呢,要让他见着您这副模样,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云初微暗暗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几分浮躁,终于肯闭上眼睛睡觉。
到达杏花村的时候,云初微也顾不上后面的苏晏和梅子,一路小跑过去。
外面脱了漆的木门是开着的,云初微呼吸一紧,放慢了速度走进去。
郑氏正在往地上撒着苞米粒喂鸡。
数月不见,她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形容也憔悴不少。
想到郑氏当初嫁过来时的风光,再见到如今的模样,云初微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慨良多。
抬步走进去,云初微客气地唤了一声,“太太,我回来了。”
郑氏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来,见到是云初微,一下子模糊了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云初微从她手中接过装着苞米粒的竹筐子,嗔道:“太太怀着身子,这些粗活,让下人来做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动手?”
郑氏哽咽道:“咱们家的丫鬟,都被我打发走了,就连门上的赵伯,也被我遣回去了,咱们家现在的境况,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如今这院儿里,只剩我和你爹两个人。我寻思着,养几只母鸡还能每天下蛋,起码在你爹将养期间,我不能短了他的吃喝。”
云初微心脏一缩,忙问:“我爹怎么了?”
郑氏抹着泪道:“在监牢里受了刑,回来后就一直卧床,也不见好。”
云初微脸色沉凉下来,拉过郑氏,“一会儿我会让梅子来喂鸡,你跟我进去见我爹。”
郑氏没再说话,带着云初微去了云正的房间。
房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却没有任何药的味道。
云初微进去的时候,见到云正趴在床上睡着了,后背绑了厚厚的绷带,但血迹还是渗透了出来,显然伤得不轻,他呼吸有些重,想是睡梦中伤口都是疼的。
云初微抑制不住,一下子红了眼圈。
数月不见,云正似乎苍老了很多,眼窝深陷,眼睑下一片乌青,鬓角竟然生出几丝白发来。
身后跟进来的苏晏顺势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问郑氏,“怎么没给他上药?”
他是医者,一嗅就知道云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伤口并没有敷任何药物。
郑氏再一次模糊了双眼,断断续续地道:“家里所有能变卖成钱的物件,我都想方设法变卖了,那些银钱,全都拿去支付伤患们的医药费和赔偿金,现如今家里,真的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给老爷请大夫抓药了。”
苏晏听罢,便不再多问,把云初微扶去一旁的小杌子上坐着,他走到云正的床榻前坐下,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探了片刻。
“伤得不轻。”苏晏道:“必须尽快医治,否则伤口感染化脓就严重了。”
郑氏吓得脸色惨白,她刚才一直处于恍惚中,全然没注意到苏晏的到来,如今才反应过来,忙问,“您,您是……?”
云初微接了话口:“太太请放心,他是神医,一定能医治好我爹的伤。”
郑氏终于放下心来。
苏晏把了脉,又让郑氏找来了纸笔写下药方,这才交给刚喂完鸡的梅子,让她尽快去镇上把药材抓来。
梅子坐着她们来时的马车去,车夫驾车技术纯熟,很快就到了镇上把药抓好,又顺带买了一袋大米,一袋面粉,两只乳鸽,一扇猪肉,外加土豆青菜等三四种蔬菜。
回来的时候,梅子先把药给放在火上煎着,紧跟着又去小厨房里煲乳鸽汤。
云正是被后背的伤口给疼醒的。
睁眼见到云初微坐在床边,他一个激灵,浑身的睡意都退去了。猛地直起身子,却又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爹,你快别乱动。”云初微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过来摁住他。
云正满心激动,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云初微,眼圈慢慢就红了。
“爹。”云初微吸了吸鼻子,“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让你和太太操心受累了。”
云正摇摇头,“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没能帮你看守好作坊和铺子,这才酿下祸端……”
“爹。”云初微笑着打断他的话,“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咱还可以再赚,最重要的,是你能平安回来,这就够了。”
“爹很好,爹没事的。”生恐她担忧,云正急急道:“爹早些年也是上阵杀过敌的大将,这点伤对我来说并不要紧,你不要担心,休息两天就好了。”
云初微暗暗吞下眼泪,勉强挤出笑容来,“嗳,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时,苏晏端着熬好的药汁走进来。
云初微从他手中接过,打算亲自喂云正。
苏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我来吧,一会儿还得敷药,你在,不方便。”
云初微抬眼望着他。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另外一个小碗。
那里面装的是已经研成细末的药粉。
苏晏道:“出门走得急,我没带任何药膏,如今只能用药粉来敷伤口了,虽然效果比不得药膏,但还是能比一般大夫开的方子见效快。”
云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床榻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你,你莫非就是侯爷的那个小徒弟,宣国公九爷?”
苏晏含笑点头,“岳父大人竟然晓得我。”
云正险些惊掉下巴,“岳,岳父大人?”
“嗯。”苏晏也不避讳,直接道:“我和微微已经订了亲,六月十六就大婚了。”
一面说一面走到云正床榻前坐下,把两个小碗摆在炕头桌上,伸手掀开被子打算把云正后背上的绷带拆下来清洗伤口并敷药。
云初微马上挑帘走了出去,吩咐梅子把温水送了进来。
云正听着苏晏说的话,大为震惊,原来侯爷打算把她这个女儿嫁给他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