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饷?”
陈顺才当然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可是旗人啊,哪有旗人助军饷的道理。”
在陈顺才的既有认知里旗人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旗人非但不用助饷,还能每个月按时领取银子,也就是所谓的吃铁杆庄稼。
陈顺才自从被抬旗进入汉军旗便一直如此。入关前是这样,入关后也是这样。
这是八旗的传统,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现在朝廷推行的是新政。便是旗兵也得捐助军饷。”
“满八旗也是这样?”
陈顺才下意识的问道。
虎子翻了一记白眼道:“陈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此次摄政王下的令旨中明确规定了需要认捐助饷的范围,包括绿营兵,汉八旗,蒙八旗。满八旗是不在列的。”
陈顺才虽然知道肯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得知后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凭啥满八旗的就可以免于助饷?凭啥汉、蒙八旗的就得认捐?难道说满洲旗人比别的旗人高出一头?
“照这么说的话我们是肯定要捐了。”
憋了好久,陈顺才叹声道。
他确实有不少存银,不过都埋在家中院子里,应该没有外人知道。
但要是他一点银子不捐,本牛录就难以解释的过去。
若是闹到了固山额真或者旗主那里被当做典型惩治,那岂不是神仙难救?
以陈顺才委曲求全的性格当然不会做这个出头鸟。可就这么生生把银子送出去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捐是肯定要捐的,我来一是告诉陈大哥消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二是和你商议一下到底捐多少合适。”
虎子说罢巴巴的望着陈顺才,等着这位老大哥说话。
论年纪陈顺才比虎子大出整整一轮,但在处理这种事情上他却是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他咽了咽吐沫,犹豫了几次还是叹声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先认捐十两?”
“十两?”
虎子翻了翻白眼:“怕是不够。”
“那你说得多少?”
“至少也要这个数。”
虎子伸出三根手指来。
“三十两?”
陈顺才有些肉疼的问道。
“三百两!”
虎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没有三百两根本过不了关。光是牛录章京那里就不会点头,他们会以为你在打发叫花子。”
“嘶,三百两,这是明抢啊。”
陈顺才一脸的难以置信。
“真的要这么多?”
“这还多?我只是说了一个最少的数字。我说陈大哥,你不会连三百两都拿不出来吧?”
虎子双手一摊道。
“三百两自然拿的出,可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就这么捐出去不甘心呐。”
他这么多年跟着清军劫掠,几百两银子的家底肯定是挣下了的。可问题是把这些银子都捐了他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打仗可不比以前,抢不到东西且不说,连打赢都难。
“不甘心?”虎子撇撇嘴道:“不甘心有什么用?我也不甘心呢,还不是得乖乖的捐银子?你别忘了你可是旗人,旗主要想整治你有一万种办法。”
陈顺才嘴角有些抽搐:“三百两实在是太多了,先拿出二百两行不?”
“哎呀平日里看你陈大哥挺明白的,咋一到关键时候就犯糊涂啊。这种事情能试吗?你万一惹恼了上面,让旗主记住了你,便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虎子拉着陈顺才道:“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我,我”
陈顺才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抱头痛哭了起来。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陈大哥,人家是旗主是固山额真,是牛录章京。人家吃肉咱们跟着喝汤。现在人家叫咱们把喝过的汤都吐出来咱们敢不吐吗?”
虎子咽了口吐沫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眼下跟旗里较劲没有任何用处。人啊该低头就低头。”
陈顺才只觉得这番话十分熟悉。
他这半辈子不一直如此吗?委曲求全,苟活于世。
以前他是包衣奴才的时候是个旗人都可以随意欺负他。后来他抬了旗,欺负他的人少了些,可那些满洲旗人还是可以占他的便宜。
他活的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