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说:“月姑给你拿来饺子了,你尝尝,保准比你自己包的饺子好吃!”
万七感激地点头:“月姑跟永……永义一样,老挂……挂着我……”
月姑说:“七叔,多大岁数了?从来没成过家?”
万七裂开嘴笑笑,露出微撅的门牙,“过这个年,就四……四十五了,瞧我……我这样子,谁……谁肯跟哩!”
艾叶说:“月姑有心给你说个人儿呢,真的!”
万七回头看看月姑,连连摇头:“今年没……没戏,都说四……四十五,卖……卖罐子,倒……倒霉的一年……”
月姑笑着问艾叶:“有这说法?”
艾叶认真说:“年过四十五,半身埋黄土。都这样说哩。可也不一定吧?”
万七抬手抹一把淌出来的鼻涕,说:“嗯,不不一定呢,冯……冯先生给我起……起名,叫显……显运,那时他说,我应……应在这个运……运字上,说不定能有‘后’呢。”
艾叶哧地笑了。月姑轻轻叹口气,脸上显出一丝凄然。
农历大年初一凌晨祭拜祖宗、向长辈磕头拜年,是万家营一带乡村的传统习俗。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浪中,男人们先在自家过世的先祖神位前叩头,再向长辈拜年,而后便到本族各分支宅院,继而街坊近邻,逐一叩拜。在黎明的昏暗中,乡村的街巷里人们热情地相互问询、真诚地叩拜与谦恭地推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在这新年第一天,人们素日的烦恼和相互间的恩恩怨怨,也似因这一声问候与礼让,而随着四处飘逸的烟火香气云散。
兴善一家先来月姑家。夫妻俩拖带着春堂,三人默默在永义像前祭拜后,又为月姑磕头,月姑不让,说你俩年纪比我还大两岁呢,兴善和艾叶齐说:“话可不能那样说,礼法不能乱的。”
月姑从被窝里拖出青山,说:“快起,春堂都过来了……给你兴善叔、婶磕头,再跟他们一块去拜年……”
青莲早已起来,穿上新棉衣,扎了两根小短辫,在黄龙埠集上买的两枝花却舍不得戴,放在自己的小木盒里。这会儿也吵着要去拜年。月姑说,“俺莲儿听话,跟娘在家,等会儿娘带你去串门……你兴善叔跟两个哥哥一块儿去,他们是男人,咱俩,还有你婶,是女人,咱们一块儿……”
青莲噘起小嘴:“我也是男人……”
春堂哧地笑了,青山瞥着嘴说:“丢,丢,丫头片子,还是男人呢!”
青莲说:“哥,我是,就是,你说我是不?”
青山朝青莲笑着点头:“好,是,你是男人,行了吧?”
艾叶说:“甭看青莲是丫头,长大说不定比你们男人还强呢。”
月姑看着青莲俊秀的小脸说:“你婶夸你呢……我看俺莲儿也好,长大说不定比你哥有出息……”
兴善带着青山和春堂出去拜年了。月姑对艾叶说:“领我去串个门,也是拜年吧……”
艾叶说:“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