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料到,她原来是这样想的。
过了一会儿皇上问她:“你写了多少了?”
“没有多少。”谢宁说:“也就七八篇吧?等攒够了就钉成一本存着。臣妾一边写还一边在想,其实这些记的象流水账似的,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干巴巴的没什么意趣。”
“怎么这里头提到朕就一句话?”
他嘴上当然不会说,但是他确实有意无意的在字里行间寻找着自己留下的印记。可谢宁除了写同皇上一起用晚膳吃了饺子,就没有再多说半个字了。
“臣妾可不敢那么大胆妄为。”她记下自己的事情旁人管不着,但是如果把皇上的行踪作为也细细的记录下来,这可不是她的身份该做的事。
“也记下来吧。”皇上两手按在她肩膀上,将这个女子揽在怀中:“将来说不定你会把这个念给孩子听。”
谢宁应了一声,她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揽着她,谢宁靠在他怀中,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出声。
“你想家的话,就捎封信回去,让他们进宫来看看你也成。”
谢宁又惊又喜:“真的?”
皇上微笑着点头。
谢宁陷入了狂喜之中,恨不得马上就提笔写家信。
之前有多少回她也想写,可是递送无门,宫里的人、东西、消息想要出宫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曾经多么羡慕那些家就在京城的人,虽然要费心思打点请托,可是打听家中的消息,甚至捎口信儿捎钱物都还可以办到。而她的老家离京城是够远了,她多想知道这几年里家中的事情啊。她想知道小舅舅有没有成亲,是不是还一人一马整年整年的不着家。她想知道大表哥成亲之后有孩子了没有,她进宫之前大表哥也才刚成亲,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三年了,应该也抱上娃娃了。
她想知道舅舅舅妈身体好不好,家里顺利不顺利。想知道表姐有没有嫁人。
她想知道一切。
至于她自己,倒没有多少可倾诉的。在萦香阁沉寂了两年多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太记得那时候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似乎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生活的重复。
皇上问:“林家人口多吗?”
谢宁一想起舅舅家的事情来就一脸的笑,那是从心底直透出来的喜悦。
单是想一想就高兴成这样,可见她的的确确是跟着舅舅一家长大的,感情才能这样好。
“臣妾有三个舅舅,两位姨母。”谢宁说:“表兄有四个,表姐有两个,我是最小的。不过我进宫这都三年啦,也许现在舅舅家里又添了孩子,我就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了。小舅舅一直没有娶亲,天南地北的四处游历,以前大舅舅为了让他安心待在家里,扣住了他的行李,还不给他盘缠,他两手空空趁半夜跑了,过了半年回来时也过的挺滋润,还带了一笔钱回来。”
“进宫以后,没给家中捎过信?”
谢宁轻声说:“舅舅他们都不在京城,捎信也不方便。”
晚膳的时候膳房送了饺子来,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吩咐的。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摆在盘中,看起来象一个个的小元宝。
谢宁夹起一个饺子,蘸了醋咬上一口。
饺子馅儿味道鲜美这是不用说了,可谢宁想到的并不只是饺子的味道而已。
她想起以前舅妈亲自下厨包饺子的时候,自己在旁边打下手,可是她干活儿远没有舅妈和表姐利索,与其说是在帮手,不如说是在那儿添乱。后来舅妈给了她一块面让她自己到一边去玩儿去。她用那块面捏了一只四不象的小羊,因为她属羊嘛。后来那只羊被表姐放进蒸笼蒸熟了,她还爱惜着不舍得吃掉。
话说回来,皇上好象是……属虎的?
那现在这情形,怎么说呢?岂不成了羊入虎口?
她忍着笑把一盘饺子吃完,晚上不敢吃的太多,因为外头积雪路滑,不能出去散步,吃得多了也克化不了。
皇上也吃的很享受。以前不是没吃过饺子,可是这吃食,也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呢,现在恰好又到了冬至。地利的话,他在萦香阁很自在,有时候甚至觉得比在长宁殿还要自在。
要说人和呢,身旁有什么人陪伴着他,这才是最要紧的。
从前总听人说饺子是代表团圆的,可是从前吃饺子从来没有让他觉得团圆美满。
但是今天的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身边有了一个认认真真陪着他一起吃饺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