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后所居的慈恩宫内外一片静寂。正殿中陈设简单,黑漆书案上置了一只掐丝珐琅的三足小香炉,炉内燃着檀香,旁边整齐摆放着两部经卷和木鱼。除此之外,一概摆设玩器全无。
宫人们俱是衣裙朴素,素面朝天,行走间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正殿一侧的暖阁里,太后姚氏侧身歪靠在凤榻上,手里缓缓捻着一串念珠,口中默念着佛号,正闭目养神。
前世为妃时,曲烟烟进宫两年,除了除夕初一几个大日子之外,与太后娘娘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见过几次,也是遥遥地隔着众人,连近前侍奉茶水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姚太后留给曲烟烟的印象模糊而笼统,就是一位温婉,朴素而沉默的贵妇人,仅此而已。现在,她随着这二十多名姑娘跪在姚太后的脚下,才有机会近距离地偷偷打量一眼太后娘娘。她这才吃惊地发现,尊贵的太后老佛爷,皇帝的生母,额头眼角皱纹纵横,那不戴一点珠翠的头发居然已经花白了……她今年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吧?
姚太后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将跪在暖阁青砖地上的两排姑娘们逐一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姑娘们匍匐而跪,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曲烟烟连忙垂眸,更深地低下头去。就听太后娘娘缓缓地开了口:
“你们就是王大总管辛辛苦苦从民间选进来的美人儿么?”
她的声音和前世一样,还是那样不急不徐,不带一丝火气。可听在耳朵里却让人呼吸一窒,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恐慌。
躬身侍立一旁的王喜贵立时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向上叩头,“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奉旨出宫,不敢有丝毫懈怠,遍访民间,总算选出了这二十九名女子,都是性格柔顺,善解人意的良家子……”
“奉旨?”姚太后不容他说完,已沉下了脸,冷声道:“你奉的谁的旨?皇帝登基未久,胸怀大志,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岂会沉溺女色?还不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编着法儿地蛊惑君心,引诱皇帝做出这些个玩物丧志的事情来了?”
一出口便是这样的重话。且太后这话分明是在维护天子的颜面,把罪责一骨脑推到了伺候的人身上。
王喜贵纵是天乾宫总管大太监,说到底还是奴才。就太后娘娘这一句话,他就是掉脑袋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