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却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廉价的脸面,见他不说话,便朝外头的军士道。
“既然罗百户不辩解,便当有罪论处,拖下去!”
罗顾见得李秘要动真格,这才慌张起来,噗通跪下,朝李秘道:“是末将无知,还请李大人恕罪!”
李秘猛拍桌子,怒叱道:“你当本官是随意拿捏的泥人么,认个错便想蒙混过去,来人,拖出去!”
罗顾此时是真怕了,赶忙磕头道:“李大人饶命!那事另有原委,末将是受人冤枉的,若大人真把末将办了,末将受难不说,大人明察秋毫的英名也就毁了!”
李秘确实对纨绔二代没甚么好感,但也不至于针对他们,今番故意拿捏姿态摆架子,其实也是打个心理战,先摧毁他引以为傲的尊贵,他才会说真话。
此时关乎到京营卫队与边军的矛盾,是敏感事件,若罗顾所言不实,自己就有包庇之嫌,非但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要加剧矛盾,使得问题越发恶化!
眼下终于让罗顾感到惊恐,也就不怕他不说真话了。
黄辉也是个机灵人,或许也是知道李秘的用意,此时便配合李秘道。
“李大人,咱们毕竟是一道从京城来的,若一味忍让,也确实不妥,往后这些边军就不会敬畏皇子陛下,罗顾虽有些莽撞,但心意到底是好的,既然已经知错,还望大人海涵,拉扯他一把,我相信罗百户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黄辉深谙恩威并施之道,此言一出,正应和了李秘的意思,罗顾顺势恳求道。
“是,黄大人说的不错,末将已经知错,恳请李大人救我一命!”
李秘这才故作为难,朝罗顾道:“罗顾,我李秘并非不近人情之人,实话实说,本官起于微末,对你们这些高门子弟确实观感不佳,也懒得亲近,但眼下我等都是皇子殿下的卫士,凡事即便不顾及自身,也该以殿下为重,你与我抱怨,也怪不得我拿你出气。”
李秘说得半真半假,可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那是打一棍子给个枣子,罗顾听来却是肺腑之言,对李秘也就没了成见,反倒觉得李秘为人真诚坦率,虽然不讨喜,但绝不是花假之人,这种人也是值得托付,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李秘见得罗顾神色,知晓目的已经达到,便朝朱常洛道:“殿下以为如何?”
朱常洛沉思片刻,便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黄老师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桩事牵扯不小,必须谨而慎之,这罗顾既然已经知错,便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吧。”
朱常洛如此一说,罗顾也是松了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朱常洛趁机说道:“罗顾,机会只有一次,容不得半点虚假,你便将事情始末先说出个详情,决不可漏过半点,更不能遮遮掩掩。”
李秘见得朱常洛如此,心里也颇为满意,罗顾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朝朱常洛道。
“是,末将绝不敢隐瞒半分!”
边军与边民到总兵府来讨要说法,一时间也是群情激愤,沿途不断有百姓加入,渐渐形成人潮,声势浩大,场面也是混乱了起来。
总兵府的守卫自是同仇敌忾,没有帮着维持秩序,只是冷眼旁观,没加入愤怒的乱民狂潮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黄辉收到消息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调集人手,将朱常洛保护了起来,又让人通知李秘,诸人集中在一处商讨对策。
李秘听了详情之后,也是眉头大皱,他早料到这些京城子弟会惹麻烦,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先生,这该如何是好?”朱常洛到底是没碰到过这种突发状况,一时间也是慌了。
大抵在宫中也听那些太监说过不少乱民和贼寇的故事,一时勾起了心中阴影来。
黄辉看了过来,朝李秘道:“宣抚大人以为该如何?”
李秘轻叹一声,朝黄辉道:“先把当事人抓过来,问清楚缘由,若事情是真,便交给有司处置,以平民愤。”
或许很多人会认为这样措置便输给了边军,可在李秘看来,这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公道就是公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该如何便是如何。
黄辉有些迟疑,朝李秘道:“大人这么做,难免要泄气,往后只怕是影响皇子尊威,难道就没有更好一些的法子了么?”
黄辉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眼下也只是片面之词,必须把当事人抓来,搞清楚真相,才好做决策。
再者,大明朝官员犯罪有着不一样的规定,比如这军官犯罪,必须提请,其他衙门不得擅自审断,最终要报到五军都督府去处置,量刑也根据祖上功劳等等各方面综合,所以比较复杂一些。
也亏得李秘在大理寺当过副署正,在理问所之时又研究大明律,否则眼下还真是要抓瞎了。
“黄诗讲,眼下事情还没搞清楚,说其他都是多余,先让人把当事人拘来,问过再说。”
黄辉是文官出身,又是清流官员,说白了就是考中进士之后,就搞文书工作,编修典籍之类的,是个专门搞学术的,哪里懂得这些东西。
所以他也就干脆交给了李秘,李秘二话没说便让人把那犯事的京营军士给抓了过来。
这一问才知道,此人名唤罗顾,竟然还是个百户,货真价实的军官!
罗顾面相俊朗,身材挺拔,外头看着也是一表人才,而且只有二十来岁,估摸着是承袭父荫才当上的百户。
见得朱常洛,罗顾当即跪下行礼,礼数周到,与京城中那些个纨绔也是一般姿态,虽然胡闹,但知道分寸,而且言行举止透着一股望族子弟的淡定与贵气。
朱常洛并没有叫他起来,而是有些不悦地问道:“罗顾,李侍读有事要问你,尔务必坦白,不可有半点隐瞒。”
罗顾是京城子弟,自然知道朱常洛替父出征的意义所在,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少年往后极有可能会成为太子,甚至未来的皇帝,他又岂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