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震住了这些人之后,便朝蔡惊蛰道:“这人都死了,你身为长子,即便不去披麻戴孝,起码也要替你父亲伸张冤屈,若他真是让人毒死的,就该血债血偿,送官法办,这等闹哄哄的算甚么事!”
李秘毕竟是公差,便是与范荣宽等人较劲都不落下风,似周瑜这样的人物,他也都不怯,更何况眼前这些个乡野刁民。
李秘此言一出,蔡惊蛰也悲从中来,他也是个耿直的人,想着父亲被人害死,一心便要报仇,如今想来,才知道尽孝最重要。
古人可比后世之人要孝顺太多,便是张居正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因为父亲去世之后,辞职为父亲守孝不满三年,就被夺情起复,继续当他的首辅,而受人诟病,遭遇不知多少的弹劾。
蔡惊蛰被李秘这么一提醒,当即狠声道:“你说得对,我要为父亲报仇,你是公差,我杀不了你,但蔡老儿却是杀得的!”
蔡惊蛰如此一说,便带着人往回走,然而李秘却拦住他们,大声道:“便是蔡老儿,你也杀不得!”
蔡惊蛰是真怒了,朝李秘骂道:“你个狗皮差莫要欺人太甚,是你说了血债血偿,蔡老儿毒死我爹,我杀他偿命,天经地义!”
李秘不由摇头道:“蔡老儿是否真的毒杀你父亲,还需要调查清楚,不是你说了算,就算他真的毒杀你父亲,也应该交给官府法办,你滥用私刑,擅自报复杀人,也是要吃官司的!”
李秘如此一说,蔡惊蛰对李秘是恨之入骨,此时也有些懊悔,若下午在江边将李秘杀了,眼下哪里由得他阻头阻势!
如此一想,蔡惊蛰更是迁怒于姚氏,迁怒于葛家人,若不是这些人没卵蛋,胆小怕事,李秘的尸体早烂在废墟地下了!
“我父亲就是喝了蔡老儿的药汤才死了,我全家人看在眼里,狗儿吃了药渣都被毒死,人证俱在,我们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蔡惊蛰如此一说,姚氏也是心如死灰,然而李秘却朝他说道。
“在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这个地方,自然是我说了算!尔等不过平头百姓,岂能乱下论断,便是人证确凿,也需经过官府勘验,莫不成你这蔡葛村是法外之地,想要造反不成!”
李秘说出造反二字,蔡惊蛰顿时为之一滞,虽然气得脸色青黑,却也无言以对!
这十几年来,东南沿海为了打击倭寇,可谓战火连绵,不少人也是趁势而起,占山为王,啸聚绿林,不少武将为了撷取军功,便将这些山大王和小喽啰们当成倭寇来打,一旦扣上造反的帽子,那几乎是要鸡犬不留的!
这蔡葛村的人虽然让周瑜给洗脑了,但终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敢揭竿造反,此时蔡惊蛰只能妥协道。
“好!你是公差,你说了算,那便随我去看看,若官府不给我蔡家个公道,我就让姓葛的一个都不得好死!”
姚氏听得此言,脸色越发苍白,李秘也感到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不过事已至此,李秘也只能见机行事,起码阻止了一场流血冲突,若真能交官府法办,平息这场危机,又何乐而不为?
然而来到蔡家地头之时,李秘到底还是吃了一惊。
{}无弹窗时维梅雨,整日淅淅洒洒,空气都能捏出水来,柴房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李秘鼻头发痒,伤口又胀痛,实在难以入睡,想着起来抽斗烟,火镰却又打不着,柴房里竟然没火种,也实在让人郁闷。
古时火种可不似后世这么廉价,李秘便只好敲了敲门,想问外头那两名看守村民借个火。
然而敲了许久,却未曾有人应答,李秘尝试着拉了拉门,竟然被锁住了。
无奈之下,李秘只能坐了下来,这才没多久,便听得门锁开启的声音,姚氏挑着个灯笼,便走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显得有些慌张。
“出了甚么事?”
李秘对姚氏还是非常感激的,这个村妇历经艰辛,早已看透世事,也比较豁达,若不是姚氏,李秘早让蔡续宗埋杀在江边了。
姚氏咬了咬牙,便蹲下来,用钥匙解开了李秘脚踝上的镣铐,朝李秘道:“蔡氏的人要过来杀你,你快点走吧!”
李秘不由吃了一惊,却没有离开,而是问道:“他们为何突然就要杀我?”
姚氏一边将李秘往门外推,一边回答道:“蔡续宗让人给毒死了,他们偏说是我葛家的人白日里受了你的挑唆怂恿,如今把我葛氏的叔伯兄弟们都抓了起来,说你是罪魁祸首,要当着全村的面,把你杀了!”
“蔡续宗让人给毒死了?”
李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蔡葛村里头,葛氏一直被欺压,杀人动机却是不缺,但这个节骨眼上毒杀蔡续宗,显然有些不太合理。
一来李秘就在葛氏宗族这边,无论对蔡氏还是葛氏,李秘都是一个烫手山芋,没有周瑜在场,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李秘,这样的状况下,又怎么可能毒杀蔡续宗?
二来,蔡续宗白日里才与葛家人产生纠葛,夜里便被毒杀,若真是葛家人所为,也不可能挑今夜。
而且姚氏急匆匆慌张张的,想来是偷跑出来的,即便到了这样的关头,她仍旧想着保全李秘,无论出于甚么目的,李秘都该心生感激,又岂能独自逃走,让葛家人独自承受这些?
“大姐你先别慌,蔡家人说里长是你们毒杀的,可曾有证据?”
姚氏听得证据二字,又见得李秘神色镇定沉稳,此时才反应过来,李秘可是个公差捕快!
若非此时恍然,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周瑜没来村子之前,他们可都是老实巴交的乡野村佬,可周瑜来了之后,他们竟然连公差捕快都敢拘禁起来,甚至想要杀掉这个官差!
李秘问得很坚决,不愿离开的态度也很坚决,姚氏只好朝李秘道:“蔡里长这几天肝火上升,目赤舌黄,便让我二爹抓了些草药来吃,今夜刚吃了药汤不久,便七窍流血,没来得及喊叫就死了!”
姚氏早先拿草药给李秘敷伤口之时,李秘便看得出来,这村妇是略懂医术的,原来她二爹竟是赤脚郎中,这也就难怪了。
“蔡家人硬说是我二爹毒死了里长,拘了二爹不说,还将我葛氏的男人,无论老幼,全都抓了起来,说是大都督一走,俺们姓葛的就听信你的蛊惑,想着翻身造反,眼下就要来抓你了!”
李秘听得此事始末,又朝姚氏道:“你家二爹有可能毒杀蔡续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