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简单,陈滢却明白,裴恕此举,意在去疑。
这个疑,单指的元嘉帝。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裴恕即便不曾亲见,以他对元嘉帝的了解,自知这是敏感时期,委实不宜于传递消息。
只是,他近期与陈滢几乎隔绝了消息,这是唯一的机会,若不抓住,只怕陈滢当先便要着急起来。
手捧热茶、安坐锦垫,陈滢将朱漆匣搁在膝上,单手启开匣盖儿,先将金步摇交予寻真收着,方小心掀开那方大红绒布。
一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正掩在布下。
陈滢心头一暖,轻抚纸页,眉眼都温柔起来。
这还真是久违了的感觉。算一算,她不仅与裴恕好久不见,这些情报,她也很久不曾收到了。
究其原因,却是两个人都太忙。
因婚期已定,吉日便选在来年二月,故一应文定、纳采等礼节,皆要走起来。裴恕虽几番进陈府,碍于礼制,与陈滢并无缘相见。
此外,威远侯府也需重新布置,虽婚后他二人便会回宁夏,然新婚头的半年,他们仍需住在京城,因此,新房的修整事宜,也不可耽搁。
另一样,便是裴恕公务繁重,元嘉帝常命他御前奏对,他还要帮陈滢查风骨会的消息,山东那边的消息,也都是先在他这里汇总,委实忙得很。
陈滢这厢,也不大得空儿。
李氏很忌讳他二人私会,时常拘着陈滢在家,不许她出门儿,且整理嫁妆也很耗费时间,陈滢自己亦需遥控指挥医馆、女校、果园等处,委实是没有闲暇的。
是故,自那上次去马猴儿处问话后,直至今日,他们才在御书房见了一面,却也只匆匆一晤,便又分开。
好在,人虽未至,信,却先来了。
陈滢眼眸微弯,颊边现出浅笑。
客气地谢了孙朝礼,再与他再说几句话,陈滢便自作辞,孙朝礼亦有差事在身,很快便又踏入雨幕。
目送着他行远,陈滢也自执伞来,由个小监陪着,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行不多时,前方便是一道门户,连接着御书房与外头夹道,此时寂无人烟,唯大雨浇泼而下,矮檐下水滴成串,溅在平整的砖地上,飞起无数水花。
陈滢便立在那矮檐下头,将纸条打开细看。
信确实是裴恕亲笔所书,其上只写了寥寥数语:
“多日未见,吾心甚念,新购得金步摇一匣,宫门外老郎代转。”
落款是裴恕的字,侑之。
原来是要送首饰。
陈滢面上现出浅笑,将信袖了,心下觉出几分疑惑。
裴恕莫不是把金步摇随身带着?否则怎能在如此偶遇的情形下,还能把东西拿出来?
一壁思忖着,一壁行出宫外,直待见了自家那辆马车后,她方醒悟。
看起来,裴恕应是在入宫之前,忽见陈家车马,他本又识得郑寿,是故确定陈滢便在宫里。那一匣子金步摇,想必是命郎廷玉临时回府取的。
果然,她这厢才一现身,远处便有一人飞奔而来,那健硕矮壮的身形,不是郎廷玉,又是哪个?
“陈大姑娘,您可算出来了,属下等您好久了。”郎廷玉粗嘎的嗓音如同凭空蹦出来也似,几将漫天风雨掩去。
陈滢便向他一笑:“因为有好些事儿要说,所以多呆了一会儿。有劳郎将军久等了。”
郎廷玉忙不迭摇手道“不敢”,粗短的手掌中,正正拿着只朱漆描金匣子。
“啊哟,说着话儿倒把正事儿给忘了。”他似才发现手中有物,忙将那匣子往前一送,脸上笑得殷勤:“那什么……这是我们爷叫给您的,说是金步摇,您打开瞧瞧。”
他抓抓脑袋,挺大的眼珠儿,顺着圆不溜的眼眶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