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女子咳声微顿,回身招手:“冬儿,拿块帕子来给我垫个手。”
那叫冬儿的俏小婢忙上前,手中帕子方要递出,灰衫女子忽地站起,淡淡道:“你来,随我去初检室。”
顿了顿,又向自己一指:“我叫冯荔,乃妇幼保健院分诊大夫。”
“原来是冯大夫,失敬了。”秀丽女子向冯荔微微颔首。
冯荔“嗯”一声,掀起她这一侧的帘幕,扬了扬下巴:“进来吧,我替你瞧瞧。”
态度生硬、举止粗陋,然而,却又有种强大的自信,莫名叫人信服。
“有劳冯大夫。”秀丽女子再度致谢,纵使冯荔已然入内,礼数却很周全。
两相比较,越显得冯荔行止冷淡。
秀丽女子站起身,掀开初检室门帘,又回身吩咐冬儿:“你在外头候着。”
冬儿点点头,心下极忧,面上却强笑:“婢子就在这儿等着姑娘。”
秀丽女子朝她笑笑,掀开帘幕,“刷啦”一声轻响,素帘在她身后合拢,似引一阵微风,凉飒飒地,拂得那木牌轻晃。
冬儿怔怔望着晃动的木牌,情态有些凄惶,转首四顾。
厅堂空落,几位青衣女子或坐或立,皆戴着白面罩,模样儿古怪。
她心头惴惴,垂眸望着脚下,鞋尖儿并拢,状甚局促。
秀丽女子咳嗽几声,顺着小婢指的方向看去,天空灰寂、细雨如烟,街面儿上各色招牌布幡,直叫人眼花。
而在这些招牌当中,有一蓝地金字匾额,上书“盛京妇幼保健院”几字,明亮清朗,飘摇于风雨之中,极为醒目。
俏小婢飞奔下桥,行至门前,先踮脚往里张望,又回身招手:“姑娘快来,开着门儿呢。”
秀丽女子抚胸喘息数声,苦涩一笑,缓步走到门前。
门扉半启,上头并不曾刷漆,只刷一层桐油,纹理清晰可辨,却也别致。
门后是一间小院儿,石子铺径、小廊回合,植了两株梧桐、一树梅花,梧桐叶初落,梅枝犹自青。石径被花木掩映,尽处是四扇开的雕花门儿,刷着极罕见的蓝漆,色如碧空,干净宁谧。
“就是这里么?”秀丽女子问道,不知何故,语声无端便放轻了些,似怕惊醒这园中清寂。
俏小婢用力点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上回我路过的时候,有几个泼皮正闹事儿,结果那里头的蓝门儿一开,嗖嗖嗖三支箭就射出来了,当下射中三个泼皮的胸口,当时婢子可吓坏了,还以为死了人呢,不想那箭上原来裹着布,那三个泼皮直吓得脸都绿了,爬起来就跑,真真笑死人。”
她咭咭呱呱说着,一面比手划脚:“后来呢,那蓝门儿里就走出来个姑娘,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生得可好看了,她说那是她们东家练手儿的,如果再有人闹事,她们家姑娘断不会手下留情,又道她们家姑娘箭法如神,当年还射杀过山匪盗贼,有那想死的,尽管来捣乱。”
言至此,忍不住赞叹:“她们家姑娘可真厉害啊,当时瞧热闹的人都说,那三支箭裹了布,都能把人射倒,可见力道之大,若是没裹布,那泼皮哪里还有命在?这是那位姑娘手下留情,警告这些泼皮呢。”
秀丽女子含笑静听,眼底里,有一丝隐约的羡慕。
多好啊,身怀绝技、无惧无畏,不像她,沦落风尘、命不由己。
可叹当年无知,又争又抢,为了那点儿所谓的宠爱,当真蠢不可及,如果不是那一晚,她亲眼瞧见……
她用力咬紧唇瓣,面色瞬间惨白,忍不住大口喘息。
凉浸浸的空气,刺得喉头作痛,她又轻咳几声。
“哎呀,婢子光顾着说话,姑娘怕是冷着了。”俏小婢惊觉,面上又显出忧色:“姑娘,快进去吧,这里是风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