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的手上,一直留着一份清单。”郭婉蓦地说道。
陈滢抬看她,恰好迎上了她无悲无喜的眼眸。
“祖母留下烟柳,就是为了她手上的清单,可惜当年她一招失手,没把烟柳的身契拿到手,当年她老人家还曾派人去蓬莱勒逼过我,若非外祖父拦在头里,没准儿烟柳的身契我就留不下来了。”郭婉的声音很平淡,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陈滢凝视着她,轻声问道:“郭老夫人没把烟柳的身份说出来,也是为了这份清单么?”
“谁知道呢。”郭婉笑了笑,“总归她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如今那清单我已经交给她了,烟柳手上的那一份儿她自不会再多想,这个丫头是死是活,她如何会放在心上?”
陈滢的眉心蹙了蹙。
她总觉得,程氏之举,有些地方说不通。
此前她瞒下烟柳的身份,那是她不愿让人知道其图谋前儿媳嫁妆一事。
虽然此事在京中亦有传闻,但那到底也只是传闻,而烟柳的身份一旦公开,传闻很可能就会落了口实,兴济伯府哪儿丢得起这个人?
可是,郭婉如今已经把嫁妆交上去了,烟柳的身份再不会影响到程氏,她为何还是不肯告知郭婉烟柳的死讯呢?
真的只是忘记了么?
陈滢沉吟不语。
“除了烟柳之事外,我还打听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儿。”郭婉再度言道。
陈滢从沉思中惊醒,忙笑道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又问:“你打听到了什么?”
郭婉淡淡一笑:“听说那湖里捞出来了两具尸首,其中一个是个叫做娇杏的丫鬟,我打听到的消息,便与她有关。”
她把声音放低了些,尽量简短地道:“听说,娇杏‘投湖’的那一晚,有人瞧见从我叔父的房里,抬出来了一只麻袋。”
陈滢愣住了,数秒后方才反应过来,郭婉所言的“叔父”,便是兴济伯世子。
即便此刻看来云淡风轻,可陈滢却觉得,郭婉的心里,一定很难不好受。
那笔嫁妆,此前她定是极力守护的,如今却终于不曾守住,换了是谁都会不甘心的。
“好或不好,又有什么区别?”郭婉笑容清浅,仰首望向天空,神情怔怔:“生在这样的地方,何为好,何为不好,委实是难讲的,不过是做好我该做的事,得来我想得来的一切。”
陈滢看了她一会,终究还是不曾接话。
这样的郭婉,委实是叫人揪心。
可换个角度来说,郭婉与她陈滢,其实并无不同。
清醒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也同样清醒地知道,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收梢。
却怎样也不肯放弃。
郭婉拿出了亡母的嫁妆,以此为敲门砖,打开了通往那条路的大门。
这是她的取舍。
是她的道。
陈滢觉得,自己并没有妄加评判的资格。
“你且安心,我自有我的道理,且,我在这府里约莫也住不了多久了。”郭婉的语声传来,声音里仿佛还带着笑。
陈滢心下了然,点头道:“如此便好,兴济伯府终归不是很安全。”
这里很可能藏着沉尸案的凶手,郭婉能早一日离开都是好的。
见她如此说,郭婉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突然变了变。
“是不是有事?”陈滢立时问道。
郭婉摇头笑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变得暗淡了些:“我自己是无事的,只是查到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