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回呆,南枝甩了甩头,都过去的事有什么可想的,再说人死如?灯灭,记着他?的过有啥意思,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才是正经。
两日后,镇政府有人提出,既然建设生态旅游区,就必须把金山山脚下的坟墓迁走,不?然游客看见一?堆坟墓吓得不?敢来。因此?,镇政府要求一?个?月内,各户把葬在?金山山脚下的坟墓迁走,每个?坟头补偿20块钱。
迁走也不?是难事,金山镇地广人稀,
大?片的地方都荒着,找个?迁坟的地方不?难。
离镇上5里路有个?山包,据说当年三国打仗时,战死的士兵就在?葬在?此?处,称之为尸骨墩。
三姑的父母都葬在?金山脚下,这次也必须迁走,早上三姑和南枝去了尸骨墩看地形。位置不?错,临靠长江,人葬在?这里也不?会比金山差。
不?过起坟不?是小事,比第一?次下葬还要慎重,乡下人迷信,认为起坟关系到家?族风水和子孙福寿。
南枝在?花圈店王大?叔那里重新买了一?口棺材,虽然现在?已经实行土葬,但是为了让先人安心,大?家?将?骨灰盒放入棺材里面,再请八个?壮丁抬棺。
起坟时,原先的棺材就不?能再用了,骨灰盒也不?能拿在?手上,还是得放在?棺材里面,这样就不?会打扰到逝去的人。
王大?叔挑了一?个?起坟的良辰吉日,可是当众人把坟墓掘开时,顿时不?免傻了眼,棺材上面匍匐着几条大?青蛇,细数之下竟有条之多,每有人靠近时,众蛇就会吐出腥红的信子要咬人。
抬棺中有个?人胆大?,拿起铁锹就要向棺材上抡去,慌得王大?叔拦住了他?。“打不?得的,这要是打死了可得要出事。”
说着,王大?叔从随身的褡裢里摸出几张黄符纸烧了,然后将?烟灰撒在?棺材上面,瞬时几条蛇向棺材外面窜去,仿佛长了脚似的溜得飞快,眨眼前便溜到山林里面去了。
撬开棺材,里面有些黄水,骨灰盒泡在?黄水里,王大?叔用一?块白布包了骨灰盒擦干净,然后放在?新棺材里面。封棺之后,一?行人抬起棺材浩浩荡荡向尸骨墩出发。
途中经过居民家?中,王大?叔一?路点?燃鞭炮,撒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
当经过南枝家?中时,王大?叔特意嘱咐让棺材远离,以免倪燕生的魂魄看到自家?而舍不?得离去。
眼见着棺材就要到了街上,前面忽然跑出两个?披麻戴孝的人,一?大?一?小,大?的是个?30出头的女?人,小的才刚刚十一?二岁,是个?男孩,脸上挂着两条鼻涕,两人穿得全?白,头上戴着孝,不?由?分说拦住抬棺
的人,那女?人抱住棺材号嚎大?哭,那小男孩更是恨不?得爬到棺材上面。
“你这个?狠心的人,就这样抛下我们母子,你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呀。”
霎时众人都惊呆住了,南枝看着闯出来的女?人,哭得鼻涕眼泪一?脸,这是倪燕生生前相?好的那个?女?人。王大?叔也略晓得倪燕生和这女?人的关系,赶紧把她推开,示意众人先走,没想到那女?人不?依不?饶,见王大?叔抓住她,在?王大?叔的手背上抓出四道血痕。
“你不?能走啊!你让我们母子怎么办?不?如?把我们母子也带去吧。”女?人再次向棺材扑去。
忽然南枝抓住她的手臂重重地往后面一?推,道:“今天是燕生安葬的好日子,曾香凤,如?果你再敢胡闹,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街道上忽变得死一?般地寂静下来,大?家?都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纤瘦,而且她给人的印象就是柔弱,可现在?她说的话每个?字眼都掷地有声,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曾香凤也在?吃惊,倪燕生说南枝是个?针扎都不?会喊痛的人,可现在?南枝比针还要尖刺。
“你敢,你给我报警试试。”当然,曾香凤还是不?能示弱。
南枝点?着头,道:“好,我现在?就去派出所,你最好别走,老实地呆在?这里。”说完,南枝作势欲走,但被王大?叔拦住了。
“王大?叔你别管,今天谁要打扰我丈夫安葬,我不?管她是谁,和她死磕到底,反正我孤身一?个?人什么都不?怕。”
从南枝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声音,让众人都不?禁动容,曾香风毕竟是纸糊的老虎,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王大?叔察言观色,见曾香凤被唬住,忙挥手示意众人往前走。
果然曾香凤没敢再闹,南枝冷漠地经过她的身畔,走到棺材的前面去撒纸钱。
在?尸骨墩安葬完倪燕生,回到镇上南枝给每个?人一?份谢礼,这谢礼包括一?条毛巾、一?双解放牌鞋、一?块香皂,还有一?盒烟,外加10块钱。
南枝刚坐下来,三姑后脚就进了屋,道:“听说那个?
不?要脸的狐狸精去拦棺材,然后你把她骂得不?敢吭声,真是可惜,当时我不?在?场,要是在?的话准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不?要脸还有理?了。”三姑唾沫子四溅。
“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对她,只是她不?该在?今天的这样日子来闹事。”南枝吐出一?口气。
三姑推了南枝一?把,道:“枝,你别想得太简单了。燕生死了三个?月,她都没冒出来过,怎么今天燕生起坟就跑来了,你没想过这其?中原因吧。”
“有什么原因?”南枝如?坠云里雾里。
三姑坐在?南枝对面,道:“准是没钱了,那天我和你说见到她,话没和你说完。姓曾的又姘上了一?个?男人,但男人不?像燕生一?样舍得,更不?管她儿子,好了一?段时间后就分了。你说她一?个?女?的,又没啥手艺,还要养儿子,她靠什么活,总不?是想从你这里打主意弄笔钱走。”
“这就奇怪了,曾香凤有什么理?由?从我这里弄钱走。”南枝觉得三姑未免是杞人忧天,自己才是倪燕生的合法妻子,夫妻财产是共同的,曾香凤能有什么法子弄走钱。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听了扎心,现在?少不?得要告诉你了。枝,这曾香风和别人讲,她的儿子小刚是燕生的种,所以她是打着这个?藉口要分燕生的家?产和抚恤金。”
南枝愣住了,半晌道:“小刚不?可能是燕生的儿子,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再说曾香凤生小刚时,她老公还活着。”
“但是曾香凤一?口咬定小刚就是燕生的孩子,两人早就好上了,瞒着她老公生下这个?孩子。”
“我不?相?信,她要说小刚是燕生的孩子,那她得拿出证据来。”
“这事我也不?信,不?过说给你听,让你提着点?,先做好准备,不?然曾香凤带着孩子闹上门来,弄得风风雨雨,你得有招对付。”
南枝回想起今日的事,曾香凤拦住棺材口口声声说倪燕生抛下他?们母子,心中似乎也有些怀疑了,曾香凤再无耻,应该不?会毁自己儿子的名誉。
“你可得想好招数,这曾香凤也不?是善类,当初就是为了钱勾搭
上燕生。燕生死了,她一?声不?吭,穿红着绿去打麻将?,走亲戚喝喜酒,现在?把燕生给她的钱挥霍完了,想找钱用呢。”
南枝沉默不?语,起身走到大?门外,天空里犹有阳光,淡黄的颜色浇在?身上犹如?冷水。
风雨欲来。
晚上上课南枝无精打彩,三姑说得有理?,曾香凤有备而来,绝对不?会就此?收手,毫无疑问曾香凤是想要那笔抚恤金,或者还有那四间瓦房,那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上官牧野在?讲台看着她,从她进来教室坐下后一?直在?发呆,眼睛的视线虽看着黑板,但眼神完全?没有聚焦。一?节课后休息,南枝仍是眼盯着黑板出神。
9点?整下课,南枝仍是坐着没有动,上官牧野走到她的座位旁。“南枝。”说着,他?伸手在?她的面前一?晃。
这时南枝才如?梦初醒般惊醒过来,身体陡地站起来,她环视四周,教室里只剩下她和上官牧野。“下课了吗?”她还浑然不?知。
“是,下课了。南枝,我送你回去。”
上官牧野熄了灯,关好教室的门,和南枝并肩走出政府大?院。夜很黑,远处有几点?灯光,仿佛是遗落在?人间的星子。
北风有些大?,上官牧野解开脖颈的围巾将?南枝的半张脸包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