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光并不是普通的绳索,而是蛇,一条极细、极长、极韧的蛇。蛇的牙齿已经深深嵌进了石头里,额头赫然生着四只眼睛,每只眼睛中都露出极为凶残的毒光,看得白墨临忍不住心头一凛!
仿佛终有什么难了之事,令他犹豫着站住了脚。许久,他走到窗边,从案上提起一支紫毫蘸饱了墨,迅速写了几行字,仿佛多年有无数话未曾说,司徒香香急速写着,眼里有难以抑止的激动光芒。但尚未成书,陡然又抓起揉做一团,扔到了一边。
残春将罢,柳开鹅黄,花弄娇紫,世界一片浑然颜色。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蹒跚着走了过来。春意盎然,但他却连一眼都不看。只因他的脸上,却全是饥色。
她轻轻咳嗽着,似乎这山顶的冷风已割伤了她的肺。但她的秀眉渐渐竖起,目光凌厉,在白墨临等四人身上不住地打量。
白墨临从侧门走出来,走过宫门口那座巨大的仙人承露铜像时,他蓦地抬起了眼睛——那个仙人铜像手上托着径丈大小的铜盘,而铜盘内,却伫立着一袭白衣。
大悲诀虽然艰深晦涩,但入门的吐纳功夫却极为浅易。白墨临讲解了几遍,上官红便默记在心中。她在室内的蒲团上坐定,缓缓吐纳了起来。
当下在胭脂马上的褡裢里寻了一回,没寻到铁盒,却找到一枚银盒,揭开看时,却见满是水粉胭脂,盒盖上还有一面玻璃小镜,光亮可鉴须眉,其时玻璃产自西极,中土十分难得,是以这小小一枚梳妆银盒,价值已然不菲了。
白墨临将手合在他的顶门上,一股热气缓缓透下,指引着上官擎天的真气在身体中缓缓运行。上官擎天本身已具有一点内力的基础,在华山掌门这等大方家的指引下,登时便贯穿周身经脉,上达十二重楼,自泥丸宫而至涌泉,顷刻间运行了一个周天。
斜月挂在深蓝色的天际,那个人站在仙人铜像的掌心、却有着比仙人更飘然出尘的气质,白衣胜雪、长发飞扬,仿佛飘然而来的天外飞仙。就这样站在高处、低目看过来,不说话。
白墨临坐在对面床边,托腮瞧着上官红,心跳一阵加快。瞧了好半晌,才吹灭烛火,拥被而卧,但听得身边佳人细细的呼吸声,整个船舱,也似都充满了淡淡的女儿香气。白墨临心旌动摇,越发辗转难眠,挨到四更天上,才迷糊睡去。
一绺青丝……显然是女子的发丝,虽然由于年代的久远而微微发黄,但是却仍然被编得细致灵巧,柔光水滑。尽端处系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铃铛在腥风血雨中微微的摇晃,发出纯澈无比的声音,宛如昔年花树下那个孩子的眼睛。
胸口的旧伤在酒力和药力中灼热起来,那被金箭射碎在他心肺的青丝仿佛又活过来了,蜿蜒着在血肉内,生长着、蔓延着,纠缠他的身体和魂魄、十年来竟不曾放松分毫。
白墨临用颤抖的手,将司徒香香拥入怀里,埋首在她发间喃喃自语。
忽然间,他仿佛疯了一般、将她按倒在软榻上,一把扯开她的衣服,猛烈地动作着、仿佛要把这个女子融入自己的身体。
蓦地,上官红的右手一颤,将勺子里的汤溅在白墨临的衣袖上,啊哟一声,立时伸手来抹,白墨临也低头来擦,两人趁此机会,将鱼汤吐在手帕上。
上官红装作肺部伤势未愈,边喝边咳,将鱼汤全都浸在掌心。
他远远凝望她在光明界比武场上腾挪飞掠的身姿,记住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甚至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触摸过的每一件东西,偷偷亲吻她投在墙上的影子,魂不守舍。
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宅子围得水泄不通。就见有人用力挤出来,手中捧了碗热粥,眉花眼笑地蹲坐在一边喝了起来。
那粥极稀极薄,一碗汤水中,不见几粒米,但那饥民却顾不得热粥滚烫,呼噜呼噜地喝着,满脸都是兴奋之情。
鱼已经烤得焦黄,火塘旁坐着的老人斜过身子、眯着昏花的眼睛将手中某种果实碾碎了,细细撒在上面,竹楼里陡然便弥漫开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老人用筋脉暴凸的手将鱼分成几块,夹了一份到他碗里。
“果然好剑……”上官红把玩许久,伴随着一声叹息,一双纤美如玉的手轻轻捧着一柄光华夺目的绯色袖剑,交还给了它的主人,“清光绝世,冷彻入骨——也只有司徒姑娘这样的人,才能压住迪迦剑的杀气吧。”
那内息在体内运行起来之后,便似乎有了自己的灵气,就算世宁停止吐纳,它也仍然自行缓缓流转着。一时周身毛孔都仿佛舒张了开,从周围吸收了天地元气,极为舒畅。
那巨钟来得好快,身如飞星掷丸,直至酒楼前。到了近处,那扛钟之人放下巨钟,只是一个年老和尚,生得身形高壮,满面红光,须眉如雪,五官圆润,不带火气。
“看来,倒是你没有辜负我当年的心血。”侧头看着惴惴不安的女子,上官擎天的嘴角慢慢溢出笑意——忽地抬起手,在司徒香香的颊边划了一下,勾出一弯新月的形状。
那小女孩生得玉白可爱,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极为活泼。她穿着一件绿色的衫子,粉白的手臂露了出来。头上扎了两个辫子,却用拇指大小的珠子拢住。那珠子在日光下发出淡淡的晕光,上官擎天颇为识货,一句话冲上嘴边,却硬生生地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