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渭水城那一场殊死恶战重新浮现在眼前。他拼进最后一口气、一滴血,为了什么?千百将士嘶声呐喊不退半步,为了什么?
为了京城皇宫金銮殿上高坐的那位?
不。他们穿上战甲拿起兵器,不是为了来自金銮殿上的垂怜与赞赏,而是为了他们身后千千万万道殷切的目光,为了那些在广袤土地上耕稼陶渔的百姓能安然迎接一个又一个恬淡的清晨。
他们看过太多哭嚎的稚子、死别的新妇和一抔黄土葬归人的老妪,血泪太多,不忍再看。
天下家国的分量在他心中早已划出了轻重。
薛铖对着薛敬叩首,接过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儿臣,愿守天下黎民。”
一句话后,满室寂然。
薛敬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慢慢弯腰搀起薛铖,道:“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薛铖有些不明所以,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多问,行礼告辞,慢慢退出祠堂。
在他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薛敬突然喊住他:“铖儿。”
薛铖侧首。
“记住你今日的话。”薛敬的身影在烛火的掩映下格外沉重,薛铖垂眸颔首,而后迈出祠堂。
厚重的大门重新合拢,薛敬依旧负手立在灵牌边,长长吐了口气。他身后内室的门再度开启,缓步走出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眉眼隐含笑意,一捋长须道:“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这白须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季老太傅。
“承太傅吉言。”薛敬叹道:“若他真是个愚的,就白费我送还的那卷密诏了。”
“不打紧。”季老太傅呵呵一笑,“这小子有成王者最基本的东西,不开窍慢慢□□就是。况且那密诏还有一份压在季府,你送一份去安安人家的心也不是坏事。”
薛敬摇头苦笑,“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时也,命也。”季老太傅神叨叨地晃着脑袋念了一句,“你且看着吧,他若能从这趟水里淌出来,必成大器。”
左骁卫这股微妙的风一夜之间吹遍京城,溯辞对此丝毫不担忧,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房门被拍得震天响才慢悠悠爬起床穿衣开门。
一开门便对上了魏狄火急火燎的脸,他看见溯辞睡眼朦胧的模样,顿时无言:“溯辞姑娘,京城都炸锅了你还有心情睡呢?”
溯辞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道:“你家将军又没出事,我怎么没心情睡了?”
魏狄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溯辞半靠在门边,懒洋洋地问。
“这……”魏狄眼珠子一转,忙道:“姑娘快去看看将军吧。”
他言辞急切,溯辞瞬间清醒了,皱眉问:“薛将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