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V第二章

第二日,白言蹊是在一阵由远及近的钟鼓声中被吵醒的。

垂死病中惊坐起,有人打扰我睡觉!

白言蹊被那突然出现的钟声吵得脑仁疼,先是用被子蒙着头睡,谁料厚厚的棉被根本无法将那入耳魔音隔绝在外,她用两根食指塞住耳朵眼都不行,连续多日未能好好休息的起床气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

白言蹊一声怒气十足的咆哮,直接将睡在她隔壁屋子的沈思之吓得一个哆嗦,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得四仰八叉。

一身肥肉颤个不停的沈思之睁着眼睛躺在地上,开始认真地怀疑人生,就在他连‘自己姓什么’、‘自己来自哪里’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都想完之后,他决定还是先爬到床上再思索,这徽州城的地面实在是太凉了……

白言蹊的那声咆哮只发泄出一小半被人吵醒的怨气,当她憋着一肚子起床气穿上衣服的时候,那如同魔音般直钻人耳的钟声再度传来。

满腹起床气在这一瞬间憋到最高点,然后……白言蹊再度爆发了。

与唐毅这间别院相邻的就是徽州书院,白言蹊起床的时候已经到了徽州书院早课的时间,那阵阵钟声正是催促弟子上课的声音。

就在诸多书院弟子匆匆摆好文房四宝,看着授业先生踩着点儿走入学堂时,一阵又一阵的超强音浪突然袭来,吓得那授业先生胳膊一抖,夹在腋间的书啪嗒一声散落在地上。

授业先生双手捧心,他的心疼病差点被这突然响起的鬼哭狼嚎声给吓出来。

书院最北一间种满红梅的院落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院子中踏雪打拳,一招虎虎生威的猛虎下山打出,左腿刚刚收回,微弯在右腿侧,下一式还未打出,突然一阵格外高亢的入耳魔音传入红梅苑,吓得老者右脚一滑,一个踉跄,直直的朝着地面栽去。

“哎哟,我的老腰……”

……

白言蹊学着前世的维塔斯喊了一嗓子海豚音后,终于将腹中的怨气全都吼了出去,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当白言蹊神采奕奕地走出房门时,其他几间屋子的门也相继打开了:哈欠连天的宋清、一脸懵逼的王肖、双目无神的陈硕以及鼻青脸肿的沈思之。

“早啊……”

心情十分不错的白言蹊微笑着同四人打招呼,四人以麻木无语回应。

“你们这是……”

‘怎么了’三个字还未问出口,白言蹊突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这处别院里的管家领着五六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有人扛着扫把,有人拿着铁锤,还有人背着木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阵仗。

管家手中拿着一根枯瘦竹绑扎成的大扫把,瞪着浑圆的虎目在小院里看了好一阵子,见什么都没有,这才稍微放下些许戒备,目光扫过白言蹊等五人,见只有白言蹊看着神智还算清醒,便出声问白言蹊,“这位姑娘,你刚才听到那声尖叫了没?”

“尖叫?”

“尖叫!”

白言蹊瞳孔一缩,莫非这管家说的就是她那声海豚音?莫非这管家带着这么多小厮抄着家伙跑进来,就是为了打那扰民的祸害?

该怎么办?

白言蹊眼珠子骨碌一转,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找到了扰她清梦的根源——那口几乎就要悬在她屋顶上的大钟,毫不脸红地将这口锅甩了出去。

“我听着是屋后传来的声音?管家,那屋后是哪里?”

管家皱起了眉,答道:“你住的那间屋后是徽州书院。不知道这徽州书院是怎么了,白天那些学子念书已经吵得四邻不安了,大早上还要闹这么一出,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气呼呼地哼了一下,管家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叮嘱白言蹊。

“姑娘,三爷已经到了,就在前堂等着呢,我现在就唤来婢子伺候姑娘梳洗,早饭我已经吩咐厨房做好了,一会儿请姑娘到前堂用餐吧。”

三爷?想必是唐毅掩人耳目的手段。

白言蹊点头应下,目送管家带领一众抄着家伙的小厮气势汹汹地走远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打了。

正在徽州书院中念书上课的学子和师长对于自己已经被甩锅这件事毫不知情。

梳洗过后,白言蹊领着腿肚子一直颤个不停的宋清等人来到前堂,就算他们心中有千万个的不愿,那也得乖乖去前堂吃早饭,若是不去,那不是驳斥了三皇子唐毅的面子吗?

相比于患得患失、战战兢兢的宋清等人,白言蹊镇定不少,她昨日乍然听说唐毅是皇子时表现出来的害怕并非是因为她害怕唐毅这个人,而是害怕唐毅的身份,害怕一言可定人生死的至高皇权。

既然唐毅都承诺她无须顾忌,那她的这条小命应该一时半会丢不了,目前需要做的不是敬唐毅而远之,那样只会让唐毅对她越发不满,她应当做的是对唐毅加倍的好,像是供着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一样供着唐毅,用‘三从四德’来约束自己。

唐毅说话要听得,唐毅发怒要忍得,唐毅生气要哄得……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不管唐毅说什么都对!

就算唐毅说错了,那也是对!

白言蹊想得很透彻,唯有将唐毅这尊大神捧到云里雾里,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才能松口气。

除此之外,白言蹊心中关于‘算学考核’的那根弦又稍微绷紧了一些,以她的能量根本无法同皇权抗衡,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自己的本事都循序渐进地展现出来,不停地抛出新东西,为皇权服务,就像钓鱼一般,将皇权套牢,直到有一天皇权离不开她的时候,她这条命才算能够真正保住。

就算套不牢皇权,那她也得抱紧一条金大.腿,这才是活下去的王道!若是做不到这样,她迟早会成为皇权的弃子,成为铡刀下的一缕亡魂。

……

白言蹊揣着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走入前堂,头稍微抬得高一点就看到了唐毅那正襟危坐的身影,连忙心虚地低下头,可下一瞬,她就感觉到了自己表现的不妥。

唐毅对她的要求是要和之前在马车上一样放得开,而不是拘谨着自己。

一想到她在之前在来前堂的路上时立下的那‘将唐毅当成祖宗一样捧着’的伟大宏愿,白言蹊立马强迫自己勾起嘴角来,抬头直视正在饮茶的唐毅,努力表现出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妩媚横生’的笑容。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白言蹊看到唐毅那两个堪比中年妇女的大黑眼袋时,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十分不幸地胎死腹中。

白言蹊面无表情,心中无悲无惧,只是有点想笑。

唐毅眨眨眼,此刻的他在经过‘宫娥之友’小顺子的提点之后,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两日做出来的事情有多么讨人嫌,想想小顺子对他的告诫,到嘴边的‘小村姑’生生忍了下去,勾起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道:“白姑娘,你到了。”

……

小顺子私立课堂开课了。

“殿下,你若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就不要整日一口一个‘小村姑’叫着,咱家听了都替你着急。你说你本是好意,却因为占了几个口头便宜就将姑娘给得罪死了,这多不值当?若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就好好地去追,不要时刻都拿捏着自己的身份。你这身份确实能够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人家姑娘的人,可是心呢?”

“宫里那些得到人得不到心的事有多少,咱家看到的怨偶拉出去,都快赶上骠骑将军的一只骑兵营了,你说这是图了个什么?为了一时的舒爽就毁了两个人?谁人愿意看着别人整天都阳奉阴违,嘴里说着深爱,背地里却恨不得把刀子戳进枕边人的心窝子?”

“是咱家今日多嘴了,不过咱家是看着殿下心急啊!且不说那姑娘身边还有四个如狼似虎的小伙子,就算没有,看那姑娘的模样、谈吐,还有那一身金光闪闪的机灵劲儿……幸得咱家是个阉人,不然就算咱家看了也要心动几分的。殿下,你可长点心吧……”

……

唐毅自小就由小顺子照顾着长大,若非小顺子不断地在各方之间周旋,怕是他根本无法长到这么大,故而可能别人说的话他听不进去,但是小顺子的话他确实一定会听的。

不仅会听,听了之后还会认真思考。

这不,改‘小村姑’为‘白姑娘’就是小顺子为唐毅出的第一条主意。

如果不是身份差距摆在那里,白言蹊真想冲到唐毅面前摸一摸唐毅的额头,看唐毅究竟是没有睡好还是发高烧了,怎么今日的表现这么反常呢?

“回殿下,是的。”

白言蹊捏着嗓子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句,唤醒了宋清那几乎快要遗忘在脑后的血腥记忆。

宋清不会忘记,他刚遇到白言蹊的第二天清晨,白言蹊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个暴击,明明是个洒脱随性的女儿家,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当时真是吓得他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时的宋清只想对阴阳怪气的白言蹊说一句‘好好说话’,如今的他却觉得白言蹊这副样子端庄极了,起码看着挺得体的,不会给他们招来什么祸事。

若非唐毅就坐在面前,宋清真想给白言蹊点个赞。

唐毅捏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出一小半来,那滚烫的茶水烫得他差点将茶杯丢了出去,就在这时,小顺子给他的第二条告诫突然出现在耳边。

“殿下,你要时刻都记着,姑娘家都喜欢稳重大气的男子,你这毛毛躁躁喜形于色的毛病得改改了,不然没办法追到姑娘的。”

唐毅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捏住了茶杯,奈何那茶水实在太烫,烫得他忍不住将茶杯丢掉……就在这样的煎熬中,唐毅捏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用力。

而后……可怜的茶杯被唐毅‘啪叽’一下捏碎了。

瓷茬将唐毅的手指划破,一滴殷红的血当下就涌了出来,可将这前堂中的不少人吓了一大跳。

传闻这三殿下性情暴戾,稍有不满意就会摘人头玩,如今这三殿下流血,该不会将他们的脑袋都搬了家吧!

因为这处别院紧邻徽州书院的缘故,被那晨钟扰得无法入眠的唐毅极少来住。故而除了管家之外,其他婢子小厮对他的印象也都来自于谣传,更不用说宋清等人了。

一见传说中的大魔王唐毅流血,婢子小厮立马就乌央乌央地跪了一地,宋清等人连忙也跪下,内心不断地哀嚎。

早知道当日就算冒雪赶路也不去那荒村投宿了,若是不再荒村投宿,怎么会招惹到唐毅这尊瘟神?

宋清等人还稍微好一些,身子骨笨重的的沈思之算是实在受不了了,早晨被摔了那么一下,膝盖骨到现在还淤青着呢,往地上一跪,仿佛是跪在针毡子上一般,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管家见整个屋子的人都已经跪了个七七八八,连忙也跪在地上,差点将头埋进青石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