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三少爷和三姑娘还在屋里等着呢。”说话的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乃是王氏的心腹裘妈妈。裘妈妈是王氏的陪房,内院的管事妈妈。遇着王氏气急上火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人里,也就裘妈妈开口她能听几句。
“走吧,我到要看看,他们在屋里闹个什么劲。”王氏心中是憋着火的。长女出嫁,两个小的不好好在她身边待着,送长姐出门,反到在后面闹腾,这叫她如何不心烦。白日里因着满堂宾客等着,他们姐弟二人闹事她问都没问,各打了二十板,关到屋里闭门思过,只想着等所有的宾客都走了,再来处理这对姐弟闹出来的事。这会儿听到屋里的哭声,依着她的脾气,真要再打他几板子才好。
“怎么着,我还打错你们不成了?”王氏突然推门而入,把眼角垂泪的谢明泽吓得一缩,抓住谢杏婉的胳膊,往她背后一躲。谢杏婉虽不敢有所动作,却由着谢明泽躲在了她的背后。
王氏一见这情形,气就不打一处来。躲起来的要是谢杏婉,她咬一咬牙,也就算了。偏偏那个哭着躲起来的人是谢明泽,挡在前头的人是谢杏婉,王氏怒极反笑。
“长本事了,还躲到你三姐背后去了。”王氏冷笑一声,斜睨姐弟二人一眼,从姐弟二人面前走过,转身坐下。再看她已是气定神闲。不过顷刻间,怒气收得干干净净,从头发丝到脚完全看不出她刚才是怒气冲冲走进门的。
谢杏婉最服王氏的就是这身将怒火收放自如的本事。哪怕前一刻对着她时,还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狠抽她一顿才泻火,才一转身的功夫,对着旁人便能笑容满面,如春风拂面,无可挑剔。
“三弟从没挨过打,今日受我连累,一起挨了二十板子,手心都肿了半寸,碰一下都得疼半晌。娘也知道我是个莽撞的,下手没个轻重。我见翠环给他上药时磨磨蹭蹭的,怕耽搁了伤情,便抢着要给他上药,一时不慎,手下的力道重了几分,弄疼了三弟。事出有因,娘就别怪三弟了,他因为惹娘生气,十分内疚,正伤心着呢。”
王氏不喜欢谢明泽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眼泪却跟不要钱似的,从出生开始到如今,不知掉落了几箩筐。养的花死了,要偷偷感伤一番,读书读到伤心处,也忍不住掉几粒金豆子。不说她娘不喜欢,有时候她看着谢明泽这个模样,都想抽他几巴掌。不过今日的确是她连累了谢明泽。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今天绝不能让谢明泽因为手疼得哭,再被她娘罚一场。
说话间,谢杏婉拉了拉下意识躲到她后面寻求庇护的谢明泽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畏畏缩缩的藏起来,因为王氏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谢明泽刚才是受了惊吓后的本·能反应,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整了整衣裳,瞥了谢杏婉一眼,随即正色道:“今天是大姐姐的大喜日子,儿子本该随侍母亲身边,送大姐姐出嫁,却因一时糊涂,险些犯下大错,让母亲为我操心,儿子不孝,还请母亲责罚。”
谢明泽的规矩学得极好,哪怕年纪最小,晨昏定省,从未迟到过。姐弟兄妹几个里,谢明泽于孝道上是做得最好的那一个。他这一跪,王氏的心就软了半寸。自长子夭折后,谢明泽就成了她唯一的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如何不疼他爱他。只是爱之深责之重,谢明泽若是女儿身,他这温吞腼腆的性子自是无碍的,奈何他比谢杏婉多了个把儿,就注定了将来支撑谢家的门庭不是谢杏婉,而是他。他这般软弱可欺的模样,将来他们夫妻百年之后,怎么放心将谢家交到他手中?至于谢明礼,自是不在王氏的考虑范围内,她不会苛刻庶子,吃穿用度她不会少了谢明礼的,要她将庶子看作亲子,却是不能的。谢明礼能谨守分寸,将来分家时,她不会扣下他应得那一份,其他的东西,谢明礼也不得妄想。谢明泽才是谢家的嫡子,谢家唯一的继承人。
“还疼吗?泽哥儿。”王氏不发火时,是个慈母无疑。她软语温言相询,叫手掌心火辣辣疼着的谢明泽忍不住红了眼眶。王氏一见,差点就坐不住了。
“别跪着了,夜里凉,仔细寒气入体,伤了身子。手伸过来,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