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玑珥的一双琥珀似的眸凝视着他的脸,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下,似笑非笑的唇角,眼风再扫过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那眼珠子漆然,懒散地未睁得完全,道:“哦?”
她眼中炯然的光却变得愈发锋利,眉目渐生戾气。
“没听懂?那我换一个问法。”她下颚微抬,再问道,“岑氏灭门案,当真有活口吗。”
他默了半晌,转过头负手踱步而去。
“你说会回答我的。”
脚步停下。
他低下头,头缓缓侧过些许,余光瞥着她倔强的容色。
“没有。”
她眼眸渐渐睁大,听到他的声音字字清晰。偶来一阵凉风吹起衣袂,他的身形竟似要乘风归去一般禅静。
“岑氏七十五口,无一生还。”
她豁然往前,紧扣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扯过来,道:“你是在耍我们,你把相国府当成了什么?”
他倒是也不挣开,只是说:“你父亲大人也是知道的。”
这一句话,叩击在她的心口。她松了手连退几步,转过身离开的背影几分落寞。
子婴是成蟜之子,成蟜为叛国重犯。他的身份若谓人知,必是要为相国府带来灭顶之灾。父亲大人却在如今不惜冒险将他接入咸阳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来,不仅铭之非铭之,连千秋,也非千秋。
这个人,在试探相国府。试探父亲大人的手腕,究竟能否在险象环生的咸阳皇城中,保得他无虞。
如今所谓的岑千秋,其实,是他提线的傀儡。
从灭门案开始之后,奉命暗查长安令年余的蒙予白便被误导了。蒙家以为费尽心力终于抓住了相国府的把柄,实际上,却落入了父亲大人与子婴公子做的一场戏中。
而在这一场戏中,他还可一试相国府的深浅。
仅落用岑千秋一枚棋子,却作数得用。
“蒙予白如今抓了岑千秋,也是在你们的算计之中?”她转念一想似是又有猜想,语气急迫地追问道,“你想离间陛下与蒙家。”
“如果蒙恬不在咸阳城中,那整座皇城,便在你父亲大人的掌控下了吧。”他伸出手,拨动着手下青绿的叶子,道,“陛下老了,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李玑珥听他说过的话并不多。
但他的每一句看似风淡云清的话,却总是暗含深意,宛如一句句她彼时未能参透的预言一般,却在不久后,令人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