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胸膛已被一把如冰寒冷的利刃穿过,他手握住刀口,震惊地望向身侧的女子。
羽蓁。你。
身体栽向一边。
他听到男人静默的声音。
“好。那从今日起,你,便是岑千秋。”
岑铭之被利刃划破的手掌,用力地扣住她的脚踝。
羽蓁是曾救过妹妹岑千秋的大恩人,所以才会在半年前随着前来认亲的妹妹进了岑家。这半年来,她知书达理,温婉娴静,一双如秋水的眼眸偶生涟漪,便足以让他深陷其中。
岑氏世代为武将,只是因上一代旧事,才不得不转而从商。而府中哪怕是女眷,也是精通武学。即便是眼前这人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凭一人之力而杀七十几人。
原来……是如此。
他瞪着眼,眼神却终是彻底涣散了。
“幸得你机灵,否则今日,怕是就要让岑铭记之逃脱了。”他蹲下,探了探他脖上的脉搏,道:“死了。”
她眼微垂,看不出悲喜。
而紧扣住她脚踝的那一只手,竟是没有半分力弱。她半蹲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
“岑氏皆灭便可,为何还须活一个女儿。”她沉声问道。
“蒙氏虽死死咬住长安令之事不放,却也凑巧,此事我们还尚占着几分先机,自是不必将线索尽数斩断,否则,便该是我们去探他们的意图了。蒙恬是公子扶苏最坚固的铠甲,只要能暂时克制住,事情便能多上许多转圜的余地。”他从岑铭之的腰侧,取下那一块木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才道,“况且,李斯与蒙恬,究竟谁在咸阳城中更有分量,我还得拿一杆秤掂量掂量。”
她似是明白了些许。
她将成为公子的称。
“你去取下岑千秋的木符。仔细处理好了。明日一早便去三川郡守李由处诉清案情。你只管说便是,李由不过是担个虚职,此案如何判,全看的是李斯的心意。若你想周全好自己的性命,便好生打算着,李由是个心慈之人,能靠住他,此番你便性命无虞了。”
她看着他手中的木符,道:“公子想套用岑铭之的身份,怕是有些难”
“我作一场戏,你便不易被拆穿。”他也蹲下,握住岑铭之的手,往她脸上,手上,衣上,都沾上血色,“记住,一月内,李斯若有法子让这个案子尽数斩断在三川,那么。”
“我便会入咸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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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三年。七月流火。
南越起乱,王将军第四子左将军王敞从北境上郡调离,王相国长子李由被任命上将军,协同王敞,共平南越。
相国府中,荷华一针一线还在绣着直耸青天的绿竹图样,今日,李由将要领兵出咸阳城。李玑珥倚靠在窗前,闻着淡淡的荷华香,道:“你果真不要去送送他。”
“想来,他也不愿看到我。还是算了罢。”荷华一个分心,针尖扎破了指腹。元儿知道,她心中还是有不安。
如今担心的也是她,可当初,像父皇举荐李由的,却还是她。
李玑珥曾问过她为什么。她以为,她是算好了岑千秋近日产期将至,这才想着些什么法子支开李由。荷华只是说,虽然李由从未认真和她谈过,但她清楚的。他一生唯一的志向,便是能上战场杀敌卫疆。
“我希望,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时候的荷华,面色恬静地这样回答她。
“那你呢,你又该怎么办。”李玑珥问道。
荷华的语气,却依旧如此淡泊,像是一掬清透而发涩的甘泉一般。她说:“我也不过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