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胡亥不冷不热地抛出这么一句,李玑珥瞬间懵了一下。
“你!”陛下一扫盘中的鲜果,抓起来盘子便又往堂下掷去。
李斯赶忙打着圆场,起身行礼道:“陛下息怒。十八公子与小女年纪都尚小,元儿也还未及笄,此事,倒是可以容后再行商量,不急,不急。”
胡亥看着李斯身后的李玑珥,面如冰霜,眼中明显已经有了戾气,似是一条小豺狼一样。
坐于稍次一些位置的李由,看着自己妹妹这一张臭脸,竟然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李玑珥眼风轻轻地扫过李由。
“巧了,陛下。容元儿造次直言了。十八公子看不上元儿,可又知,他也非元儿中意之人。此事,不如就此作罢。”李玑珥淡淡地道,“不过,家兄李由,蒙陛下看重,任职三川郡郡守,倒是早过了寻常人婚配的年纪呢。父亲大人整日为长兄的婚事操劳,今年,更是平添不少华发,元儿为人子女,看着真是心疼。”
李由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
“你……你这是放肆。”李斯不料想自己女儿就这么呛了回去,也是惊了一下。
陛下却抚须大笑了几声,看着那李家的小女儿人虽一丁点,脾气却还不小。胡亥是自己最小的儿子,素来也是被宠坏了。敢这么冲撞他的,还真没几个人。想着孩子还小,此事也不急,便转口道:“嗯,倒也有理。”
转而看向堂下的李由:“李郡守?”
李由不由得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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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书简散乱一地。两只□□叠脚架在桌案上,一卷长长的竹简打开,一头铺在地上,一头放在腿上。
过往她是最不爱看《诗经》《楚辞》一类的,但也就听李由提了一句,似乎扶苏的名字源于诗经。于是她霸占了书房整整三个时辰,终于从众多书卷中抽出了一堆诗经的竹简。又花了两个时辰,看了一卷又一卷。
将一块甜栗糕抛起,尔后用嘴稳稳地接住,一边鼓着一边的腮帮子咀嚼着,一边用手指着字一列列地看过去。
竹简上有陈年的倒刺,一不仔细扎入了她指腹,她拔出倒刺,却落两滴血下来。
擦去竹简上的血。她用帕子摁住伤口,放下一截竹简。
目光却敏锐地看到了那一行字,顿时帕子也不捂了,嘴角一下就不由自主地咧开了。
指尖摩挲过那一列字,好似在触摸着着一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看着那篆刻的字儿深浅曲折中尽是薄光溢出。她轻轻念了出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嗯,荷华?嗯……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扶苏……山……有……扶……苏,扶……苏……”
念着念着,捧着那一卷书简,高高举起,站在了案上,抬头看着上头的字:“山有扶苏,山有扶苏,山有扶苏!果真是山里的仙灵,书上说的一点不假……山……有……扶……”
门一下被推开。
李由看着屋内一片乱象,险些以为进贼了,再看着站在案上双手高举竹简的李玑珥。
她好似忽然僵住了一样。放下了竹简,从桌案上下来,整理好褶皱的衣物:“你怎的能忽然闯入,没个半点规矩。出去!”
听着这话,李由觉得自己长她的这十五岁着实是白长了,在她面前那是好似半点尊严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