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一会,李玑珥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胭脂盒往桌上一放:“不是你说,要跟我‘仔仔细细’说来吗。”
李由看着她,酝酿了许久。
“莫不是。”李玑珥见他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实好男色?”
“不不不……”李由吓得连连摆手。
“忸怩什么,我上头还有另五个兄长,我李家也不指着你传宗接代。”
李由憋了许久,才道:“我今夜要偷偷回三川去的,我那有个大案子还在死活压着,十五日内破不了便要上报咸阳,届时,我怕是得革职回府了。实在是没空去应对那公主啊。”
“是何案如此了不得。莫不是那山匪闹事?”李玑珥问道。
“嗨,是山匪便好了,我们官衙里头还没那么头大。是一桩灭门案。上上下下,牵扯七十四条人命呐。”李由感慨着摇头。
“就是七百四十人,今日这宴席你也得座稳了。陛下帖子里可清清楚楚写了‘三川郡郡守’的字样,回头你人没了,还不得一问就漏了陷。”她思索再三,还是道。
只是,兄长方才说什么。荷华,要嫁给兄长?
李玑珥这才捉住牵头那番话的重点。那荷华,岂非要成自己长嫂了。
六年前被齐国刺客追杀一事,让三人之间生出了一种微妙的羁绊。他们都不常说起当年的事情,仿佛希望那惊魂的一日,就那样在记忆中淡去,永远不再记起。
但,兴许在心灵深处,李玑珥却不这么期待。
那一日里,还有些东西,是她永远不想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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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灯火通明,星辰黯淡。宫墙上每三丈燃一炬。而提灯的婢女们足足站了三行,交错弓身站立。
李由以郡守的官阶另坐,只有李玑珥跟随在李斯身后,提裾上石梯,步入殿内。
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她一进殿便看到姰姐姐和九公子,在左侧正六案座。姰姐姐与它年纪最为相仿,即使如此,也大了她五岁有余,今年正是十八。
顺着望去,在九公子云韫左边的,不正是十八公子胡亥么。有小半年没见过了,看着像是又长高了些,与自己对视上的时候,嘴角挂着一如往日几分不羁的笑意。
如今还未娶妻的,便是十四公子将闾,十五公子琮寅,以及十八公子胡亥。还有,不知为何,至今仍未娶妻的长公子扶苏。
年逾弱冠,却未有婚配的贵胄公子,怕是除了李家长子李由,便是长公子扶苏了。
兄长李由嘛。李玑珥始终觉着,怕不就是个好男色的。觉得此事不甚体面,故而才一直拖着,避讳结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