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得屠龙术,倚天聊自宽

[综]天生反派 地狱画师 5738 字 2024-04-21

乔衡的手搭在了腰间。看起来就像是不堪承受屋外出来的寒风,让人忍不住合了下/身上穿着的鹤氅。

远方一记落雷,照得整片天地一片刺目的明亮。

不,那不仅仅是闪电,其中夹杂着一道孤鸿掠水般的剑影,那道刺目的光芒是剑身反射/出来的光芒,骤如闪电,那道银茫刚亮起就又悄然消失。

嘭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倒了下来。

再之后,一道震得房梁都好似在发颤的雷声过后,天地间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友谅的脸上仍挂着似讥似嘲的笑意,但人已经斜着倒在了榻上,他的心脏位置一点一点的向外渗出鲜血。或许在他人生最后的刹那间,都在疑惑为什么宋青书真敢动手了,又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乔衡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倒映着陈友良眼中的讥嘲,这份讥嘲竟成了给他自己最好的交代。

他看着倒下来的陈友谅,面上一片空白。

他抬起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明知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他却下意识的不愿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情绪。

陈友谅其实说得没有错,他是不敢的,至少曾经的他是不敢的。

他的人生似乎一直在重复挣扎、认命、妥协,再挣扎、再认命、再次妥协的轨迹。忍耐压抑自己的本性,已在不知何时成了他的习惯。

他永远不会承认那些不得不背负上的罪责,然而,纵使他再厌恶别人的指责与征讨,他却永远鼓不起勇气反击回去,因为他知道,对方才是真正无辜的。这些受害者以及与此相牵连的人深受身体原主所害,前来报仇不是再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自一开始就站在不占理的一方。

陈友谅其实说的没错,他一倒台,整个江西行省都会陷入大乱之中。元军受到鼓舞,必然会乘胜追击,周围几个行省都会受其牵连。战争从来都是鲜血与尸骸共同铸就的,陈友谅是百万黎民的希望,如今的他就是大义所在。他不过是来讨/伐一个欺辱他的小人,却依然不占理。

他的大脑在争执。有那么一方说,想杀就杀了他,他只会把你的忍让当做软弱,你有能力杀掉他的。而又有另一方说,他若死在你手里,你说不定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到那时,你与你曾经鄙夷厌弃过的人还有什么不同?

可随着他刚刚那一剑挥出,仿佛有什么禁锢在他心中的枷锁碎掉了。

明明,他也是无辜的啊。

但是又有谁是真的认为他也是无辜的?

真正的加害者不知所踪,无辜的被害者们互相折磨,多么滑稽!

想着想着,乔衡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他咳嗽了起来方才渐渐停止。

乔衡遮着眼睛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攥成拳把手放下。他眉头微皱,伸手抹了下唇角,毫不意外的见到手指上染上了一丝血红。

强行摧使独孤九剑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他略垂头看着斜倒在榻上的陈友谅,神色不定。

乔衡提着剑,趁着人刚死血还没彻底凝固时,在陈友谅颈间又划了一道伤口,鲜血立即顺着伤口涌了出来,有如怒放的花朵般极尽妍态。乔衡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他在桌案上拿起一支/毛笔,在他的血上蘸了蘸。

你想流芳百世,受万人敬仰,他却偏要让你身败名裂、声名狼藉。

死亡就等于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至少对他来说,死亡从不是一切的终结。

他在那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天意”手下挣扎了这么久,一直都不曾脱身。别看他在不断摔倒爬起的过程中积累了无数经验,最终学会了翻盘,在一片荆棘中寻得了一条看似光明的出路,但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如同监狱里偶尔的放风一样。该改变的什么都没能改变,该逃离的仍旧逃离,一时松懈就会让自己打回原形。

这世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早就注定好了各自的轨迹?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他总是翻身无望。

而如果是的话……

那就赶巧了,反正陈友谅注定在不久之后落败于朱元璋之手,然后身中流箭而亡,如果朱元璋真是天生皇帝命,陈友谅早点死还是晚点死与朱元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一定会平定天下,还中原大地一个朗朗乾坤。说不定陈友谅这时死了正和他胃口,他直接接收了陈友谅的部下,顺势围剿了汝阳王,江西行省虽乱得一时,但对整个历史而言,说不定会促进天下早一步安定,推动明朝提前建立呢?

再说了,还有张无忌这个世界所钟、集大气运于一体的天之骄子在,自己还需要担心什么。

如果一切向着最糟糕的可能性发展了……

天之骄子、天命皇帝都还在,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可能,一定不会有这种可能。

他伸手推了一下陈友谅,陈友谅整个人都趴在了榻间。

烛影将乔衡映在了墙面上,只见那个灰色的影子抬起了手腕,指间执笔,手腕微动间笔走游龙。一行行字,直接被他写在了陈友谅背部的衣服上。

噼啪一声,刚完成任务的毛笔,被乔衡掷在了地面上。

乔衡看向门外,虽然看不见人影,但仍然能听到不断传来的打斗声。他向着房间外走去,走到门口附近时,他弯腰拾起了自己的油纸伞,然后一脚踏过了门槛。

他驻足在屋檐下,那些风声、雨声、不知何处传来的蛙鸣、远方隐隐传来的雷声,仿佛冲破了什么阻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拂过他的耳畔。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眼前的一切明明他来时已经见过,无甚新意,但此时他却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在深夜中,原本就看得不慎分明的万事万物,似是在雨水的冲刷下褪去了本身的颜色,变作了纯粹的黑白双色,而那些白色,也如雾中观花般朦胧,逐渐融入黑暗。

他一点点的感受着自己的双眼,再也看不清半分鲜艳颜色,唯剩下纯粹的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又一次的,他孤身一人处于一片黑暗中。

他迈开步子,没有步入雨中,而是顺着长廊走去。他的身影没一会儿就隐没于长廊的尽头,然而观其前进的方向居然不是打斗声传来的方位。

他怎么会去找张无忌呢?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

……

张无忌一掌又劈晕一人,他心中敬这些人都是抗元义士,手下不肯使出全力,颇感畏手畏脚。那个明教中人左右为难,一边是前教主,一边是同袍,一时也不好插手,只好跪在一边两不相帮。

张无忌不愿伤人,喊道:“我敬各位都是好汉,各位何必为陈友谅这奸邪小人卖命?若我一时收不住手,伤了各位英雄,未免伤了和气,我们一齐停手可好?”

他这样说,却被人误解成了威胁:“张教主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我等岂会怕你?汉王又怎会是奸邪之辈,莫不是张教主误信了什么人的谣言!”

这陈友谅蛊惑人的本事果然还是一等一的。既然对方不愿收手,那他也只能陪着对方打下去了。他本想要速战速决,但形势比人强,看来是做不到了。虽然他给了宋师兄一个信号弹,让他遇事就叫自己,然而宋师兄不在身边,心中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张无忌武力高深,当他动了真格时,四周围攻的人自然是毫无敌手。待他收功停下时,四下里除去他自己,居然再无一个站着的人,要么是晕了过去,要么就是在地上挣扎呻/吟。

那个跪着的明教人哆哆嗦嗦的问:“教……教主,这是怎么了?别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张无忌说:“你先起来。你们都被陈友谅骗了,徐首领非是被宋师兄所杀,他是被陈友谅杀的。”

“啊!这……这怎么会!”

张无忌摇了摇头,道:“来不及解释更多,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他被雨淋了个透顶,称得上是满身狼藉。他来到陈友谅的房间,见门居然在这风雨交织的夜里大敞着,里面没有任何说话声,就是呼吸声都没有。

张无忌脸色一变。当即走进了房间,一股隐隐的血腥味被他捕捉到了,他顺着血腥味看过去,只见榻上伏着一个男子。

他走过去,男子背上用鲜血写着一行行血淋淋的字——

“带师学艺两改门派,是为不忠;罔顾恩情狠弑恩人,谓之不义;违背誓言出尔反尔,则为无信;狼子野心窃据高位,当得无耻!此等无忠无义无信无耻之徒,非人哉!留之何用!”

张无忌弯腰把他翻过来,看了下他的脸,果然是陈友谅。

他习惯性地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确信对方已经死得彻彻底底了。这才直起了身子,他环顾四周,除了自己还有已经死去的陈友谅,房间里再无其他人。

师兄呢?

怎么没见到师兄?

这个时候那个在外面碰到的明教中人跌跌撞撞的跟了上来。他之前只是明教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微末小卒,明教上层与陈友谅的恩怨瓜葛他知道得不多,他一走进房间,就见陈友谅浑身鲜血的躺在榻上,吓得腿都软了。

“教主!”

张无忌看向他,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焦急,“你过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内穿道袍,外罩鹤氅的年轻男子?”

那人使劲想了想,苦着脸说:“这……真没见到啊。”

张无忌一手按在身旁的桌案上,才撑住了身体。他心中不解又慌乱,是师兄自行离去了,还是被他人挟持了?还是说……师兄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与武当划清界限?

他强打起精神,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

地上有一行带着水渍的脚印,这一定是宋师兄留下来的?他顺着脚印向外走去,艰难的辨着长廊地面上的足迹。走着走着,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前方是几条鹅软石铺就的岔道,有屋檐挡雨的地方,自然还能看出点沾水的足印,但当没了屋檐遮挡时,天上的雨水簌簌落下,把鹅软石小道冲刷得一干二净,哪还辨认出什么足迹?

他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的一拳击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

然后运起轻功,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