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灵界前传(一)

高山险峻,直入云端。峰顶之上,白雪皑皑。

狂风瑟瑟,飞沙走石,雪粒漫天。一个带着面纱的粉色宫装女子漫步而来,眉目如画,身姿曼妙,在这极端的狂风之下,她的面纱和繁复发饰纹丝不动,衣袂也仅是随身而飘,犹如漫步后花园一般悠哉惬意。

女子看似悠哉漫步,其速却极为迅疾,不过眨眼功夫,已行至峰顶。

峰顶之上,有一灰衣僧人静坐,双目紧闭,端坐如磐。

“清风公子,别来无恙。”女子轻檀其口,声音不大,在混杂的风声中仍旧清晰如在静室。

僧人纹丝不动,宛如一座静止的雕像。

呵,女子轻笑一声,“这一年来,清风公子倒真是让小妹好找啊,你在灵隐寺出家,怎么学起离欲寺那帮死和尚当起苦行僧?”

僧人仍旧端坐如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像真的已经风化成了一座雕像。

女子也不生怒,笑吟吟地道:“清风公子,就不问问我所为何来么?”

僧人依然静如雕像。

女子耸耸肩,“清风公子就不想知道我妹妹还好不好?”

话音刚落,雕像陡然睁开双眼,刹那间,仿佛光华流转,整个人顿时生动起来,其容貌之俊美,实乃世间罕见,令人一见脱俗,心头油然涌出那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即便此人一身灰扑扑的僧衣,即便此人头上发丝全无。

灰衣僧人并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狭长凤目瞟了一眼那宫装女子,便垂下眼睑,“世上只剩灵隐长明,再无公子清风。”

宫装女子挑眉,“若无公子清风,何来的李家莳妍?”

僧人长明赫然变色,双目如电倏地看向宫装女子,宫装女子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妖艳面庞,她挑眉笑得妩媚,“怎么,清风公子总算愿意正眼看我了么?”身子忽然轻的像风一样飘到了灰衣僧人面前,伸出那白玉无瑕的纤纤玉手,在即将抚上灰衣僧人那冠玉般的面庞时,手腕突然被一只丰润修长的手钳住,然后对上一双隐含怒气的眼睛。

长明呼吸粗重了几分,声音低沉,“李玉萱,你什么意思?”恍恍惚惚中,似又听到那切如私语的声音,若是女孩,便随我姓,名为莳妍……

“我是什么意思,清风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啊——”宫装女子李玉萱一声娇叫,抽出被捏疼的手腕,嗔道:“清风公子这样对待一个柔弱女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长明淡淡地看着李玉萱,柔弱女子,呵!好一个柔弱女子,心肠却堪比毒蝎。若非她,李氏家族岂会一朝覆灭?若非她,公子清风怎会遁入空门?他垂下眼睑,掩去目中的嘲讽,“你要什么?”

李玉萱嘴角勾出一道迷人的弧度,“那东西,妹妹应该是赠予公子了吧?”

长明抬眼问道:“什么东西?”

李玉萱嘴角微勾,“清风公子何以明知故问?”

长明双手合十,“贫僧委实不知施主所问何物。”

李玉萱轻轻一叹,“路清风,出家人不打诳语,且不说那本是我李家之物,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又何必为一外物得罪我家宗主。”

长明抬手捏住悄无声息射来的一枚针器,淡淡一笑,仿若佛祖的拈花一笑,然后反射一弹,朝着李玉萱眉心刺去。一边笑说劝言,一边痛下杀手,这个李玉萱,果然还是老样子。

李玉萱身子凭空而退,长袖一卷,已然将那针型法器收入囊中,娇声笑道:“想不到遁入空门,清风公子修为愈发精进了……”她半空中的双手轻轻一推,万千针器密密麻麻如暴雨一般上中下三路射向长明,直欲将其射成刺猬。

长明面不改色,宣一声佛号,手中已凭空出现一个白玉钵盂,抬手一扬,钵盂在半空倏忽间放大,挡住他的全身,将所有针器尽数收入,然后又缩小落入路清风手掌之上。

李玉萱轻笑一声,“看来清风公子还真得到灵隐寺真传了呢,呵,我倒要见识一下灵隐长明的高招!”说话间,已经手持一柄长剑刺来,眨眼间就刺出百来剑,长明仍旧成打坐姿态,甚至看不出他如何动作,李玉萱的剑招竟全数落空。

李玉萱倏然色变,冷笑一声,“果不愧是清风公子,即便遁入空门,也是佛门翘楚。”她身处半空,双臂前伸,双手一抬,轻喝一声,“起!”只见一条黑丛藤猛地从长明所盘坐的雪面下破土而出,如同一条毒蛇,瞬间将其捆个正着,与此同时,无数黑丛藤从这覆满厚厚积雪的地面破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眨眼间就织成一座牢笼,将长明困入其中。

长明脸色微变,李玉萱挑眉一笑,抚摸着黑丛藤牢笼,“清风公子,我这做牢笼可还舒服?”

长明面色回复淡然,轻瞟了下李玉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这个李玉萱,自然是趁着接近他的那片刻在他身下布下了黑丛藤的种子,用言语挑动他的心绪使他失了警惕,同时为种子生长争取时间,从而让他落入她的算计之中。

李玉萱笑得愈加开心,“多谢夸奖。本以为清风公子这么些年会有所长进,想不到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对付啊。”

长明眼睑低垂,苦笑一声,的确,他确实没有长进,居然再次被她这样制住。或许,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佛门中人,那么容易就被其言语挤兑的心神失守,他还是太过天真,本以为佛门清净,便可避开这世间纷争,但他早已卷入其中,早已是局中人,尤其是说避就能避开的?他在这冰天雪地中苦修惩戒自己,虽说……但终究自己是犯了戒。他闭上双眼,一派淡然,口中低吟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李玉萱嗤笑一声,“好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可怜我那妹妹,啧啧……”

长明没有理会李玉萱,口中吟诵不止,“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仿若天生带着佛力一般,有着安抚人心之效,让人心绪为之平静。

李玉萱却被那般若波罗蜜吵得心烦意乱,她甚至觉得自身的灵力都有些失控,忍不住大吼一声,“聒噪,闭嘴!”手指轻轻一点,捆绑住长明的那根黑丛藤突然长出许多尖刺,刺入长明肌肤之中,长明闷哼一声,依然反复吟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那声音仍旧一字字地钻入耳朵,让她的心情愈加的烦躁,李玉萱目露凶光,“路清风,你找死!”那黑丛藤的尖刺随之生长,刺破了皮肤,深入了肉里,鲜红的血液流淌的更加迅速,浸透了灰色僧衣,也染红了黑丛藤那黑漆漆的表层。这黑丛藤见血更加兴奋,它那如同绳索般的枝干像是长了嘴般,将血液吸入,枝干愈加粗长,表层也愈加光泽,那黑中见红的光泽中,又隐现着金色光芒。

长明只在初时闷哼过一声,面上不再显现痛苦之色,他依然在不停地吟诵,仿佛那黑丛藤尖刺刺入的不是他的身体,好像那汩汩流出的不是他的血液。

黑丛藤吸收了大量鲜血,李玉萱才平稳了心绪与灵力,啪啪拍了两下手掌,“古有佛祖以身饲鹰,今有长明用血喂藤,你们和尚还真是伟大,大恩不言谢,想必我的宝贝吃饱了,很快便能进阶了呢。你说,我便用你的肉身,养着我的宝贝如何?”李玉萱伸出手臂,那黑丛藤织就的牢笼,在她手臂前伸之时,便自动分开一个洞口,让李玉萱的手臂得以进入牢笼。那只葱葱玉手向长明的俊逸的面颊抚去,长明扭头侧脸,想要躲开那只玉手,但他身子被困,李玉萱又一意逗弄,终还是抚摸上那光洁如玉的面庞,然后慢慢的温柔的摩挲着,口中啧啧赞叹,“果不愧是清风公子,即便是做了青灯古佛的和尚,俊朗却更胜往昔……”

长明口中的吟诵止住,睁开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目露悲悯,劝道:“李施主,你已渐入魔道,若不尽早脱身,怕是难有善果。”

李玉萱嗤笑一声,“什么正道魔道,拳头才是硬道,路清风,以为吟唱几声破经便能攻破我的心防?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长明闻言面色如常,抬头看向李玉萱,“李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玉萱挑眉,“苦海?笑话,我本身在极乐,哪里来的苦海,又何须回头。清风公子还是先想好如何讨好我为妙,起码还能给你个体面不是?”

两人相识已久,长明对其多少也有所了解,李玉萱的话让他心头一个咯噔,问道:“你想做什么?”

李玉萱嘴角勾出一道妩媚至极的笑容,她眼角微挑,愈加的媚色撩人,“我妹妹始终对你念念不忘,想必也是清风公子身子可人,即便不把你当做我的禁脔,也可上献给宗主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