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染料了,爹你可别小瞧这染料,染布、画画、喷漆上色就不说了,还能做军工涂料呢,这才是大头儿!”
看着儿子兴奋的面容,秦老爷欣慰于他的学识,才干和胆量,但是他还是不能放手。
秦老爷犹豫片刻还是说:“我托你老叔给谋了个官儿,这两天应该会有消息。”
秦昂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年前就开始活动了,你老叔还特意去南京疏通关系。”
半年前,秦昂还在法国,没有毕业回家,家里人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出路。秦昂并不怪家里人,他不是单有一腔热血的青年,脑地一热就不管不顾,知道家里人是为他好。但是虎狼环伺,国家如此,他怎么可能没有报国之志,窝在一隅当个安逸的小官儿,从不在他的想象之内。虽然是公费留学,留学生们的家境也普遍优越,然而大多数还是从大一就勤工俭学,努力学语言、学知识。自从几个同学说好一起开染料厂,费了多少心思去研究,又花大力气把机器运到上海,如今毕业两个月,离约定好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又怎会甘心!
“现在世道乱,军阀、政府、洋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在鲁南我跟你老叔还能保着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去了上海,出了事,你让我跟你娘怎么办?”秦老爹不忍心看儿子失落,把苦处都跟儿子说明白,“我知道你有雄心,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但是英雄在哪里都能成功,你要报国,在哪里不能报?鲁南不是国家的?永安县不是国家的?......”
面对秦老爹的苦口婆心,秦昂没有听进去,他知道父母已绝不会同意自己去上海了。鲁南,或者说永安,对他来说天地太小。
“你老叔给你活动的就是咱们永安县的县长,在家门口上班,多方便?上边又有你老叔顶着,下边有我,有你哥给你撑着,你想干什么都没人管......”
“噢.......啊?我户籍就是永安县,怎么能当本地县长?”县官自古以来都是异地当官,哪有自己当家乡县长的?且民国的行政划分是只有县级没有州级,永安县比前清的地域要大很多,相当于前清的州了。自己这么年轻,毫无经验就当一县之长,秦昂有点懵。
秦老爷却是理直气壮:“这又怎么了,这种事多了去了,要不你老叔为什么要去南京活动?”
“......”秦昂是有些失望的,作为鲁南最大盐商的儿子,作为鲁省二把手的亲侄子,秦昂是标准的特权阶级,然而秦昂厌恶这种特权,厌恶这个混乱无序、腐败猖獗的国民政府。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愤怒且迷茫,跟这个时代的很多青年一样。
父子俩的谈话在还算友好的气氛中圆满结束,秦老爷以为儿子的沉默是妥协,秦昂则是无话可说,准备偷偷去上海。
曹闻婷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给小宝换了干净的尿布,正在逗他玩儿,见到曹闻婷醒了,立马说:“娘,小宝饿了。”
曹闻婷对婴儿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妹妹的儿子,知道小家伙儿只能喝米糊,一天得喂好几顿,现在大半天没喂,肯定饿了。曹闻婷本想比孩子们早醒一会儿,进空间弄点小米粥喂他,如今只能出去买着吃了。
店小二再看到母子三人,怔了好一下。客栈里住过这种贵人吗?他怎么不记得了!女人穿了外面穿着一件卡其色羊绒大衣,料子不用摸都知道有多好,脸上白白净净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在后面编成麻花辫,头上还卡了个水晶卡子。两个小孩儿也白白净净,穿的跟个少爷似的,大的穿了个半身长的牛角扣大衣,在他身上有些肥大,小的包在干净柔软的小被子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小公子!
“小二哥,你知道这附近有买卖房子的牙人吗?”曹闻婷不管店小二看母子三人鸟枪换炮后作何想法,反正本来今晚就得换个地方住。这么打扮也是为了一会儿去当铺能抬价,而且穿的越贵重,歹人反而不敢下手。
店小二职业素养还是很到位,立马答道:“哦哦,知道,知道,客官,现在得称呼他们叫‘经济’了,罗锅街上有个打铁的,打铁东边那家就是,是个小红门,姓马,他兄弟二人都能做!”
曹闻婷不想让人看出来她对县城不熟悉,轻轻点了头,打算出了客栈再寻人问。
曹闻婷随意在八喜当铺周围转了转,果然找到了高叔说的那个祥源当铺,这次进当铺跟早上在八喜的待遇真是千差万别了,真是先敬衣冠后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