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走后,东宫里,海兰珠与范文程二人相对无言。
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眼前的范文程是这样的陌生。
他对势态的游刃有余,对朝局的拿捏掌控,非比寻常……单从他让豪格“杀妻求将”的一席话,就能看出,他对权谋的谙练,早已不仅是一介谋臣该有的程度。
此一时,彼一时,或许所有人都变了……唯有她不曾变过。
海兰珠惋惜道:“争来争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你我都知道结局,又何苦让他再饱受磨难……我着实不忍心让他也踏进到这个围城里来……”
“你若是为他好,就不该拦着他。生在帝王家,这是必须要接受的洗礼。”
范文程起身与她道别,别有深意道:“相信我,他今日若不能做个了断,以后只会带来杀身之祸。”
当晚,豪格神情阴悒地来了东宫。
海兰珠方才哄叶布舒入睡,只见他双目空洞,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一般,抱着她一阵痛哭。
“姑姑,我终于明白……当年阿玛之痛了……我护不了她,也救不了她……”
豪格哭得像个孩子,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那个总将她的怀抱当作避风港的少年。
而这一哭,就是一整夜。
她的豪格,终究是要长大的。
第二日,宫中传出了豪格亲手杀妻的消息。
权利和爱情中,他选择了前者。
早朝上,豪格自认昨日举止有失,为表忠心,向皇太极请罪道:“我乃父汗骨肉,妻母犯了谋逆之罪,儿臣如何能与妄图谋害父汗的女人同处一室?父汗的意旨,无出其右。昨日之举,是儿臣莽撞无礼,还望父汗原谅。”
皇太极对豪格杀妻之举是暗吃一惊,虽明面上未置一词,却在处罚上对豪格从轻,并将正蓝旗整日划分出了八个牛录交由给其统领。
而这场惊天动地的肃清,伴随着德格类离世,莽古济伏诛,代善退贤,豪格杀妻……终于落下了帷幕。
风波过后,盛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欣荣。
然而此刻,急于想皇太极表示忠诚的,远不止豪格一人。
十二月甲辰,因曾为莽古济求情而牵连受罚的代善和萨哈廉,偕同诸贝勒于拜谒□□陵时盟誓,第三次请求皇太极登基称帝。
皇太极思虑了良久,仍是不许。不久,蒙古诸王公贝勒,特意来盛京求见皇太极,恳请其称帝尊号,进图中原霸业。
众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愿,终于令皇太极松口默许:“称帝尊号一事,八旗的贝勒已陈情多次,如今蒙古的王亲们也联名请纳,我若再加推辞,实为傲慢。既然此乃民心之所向,朝鲜乃我兄弟国,宜先告之。”
是日,皇太极又下一道谕旨曰:“我国原有之名为满洲、哈达、乌拉、叶赫、辉发,其无知之人称之为诸申。夫诸申乃席北超墨尔根之亲谊,与我们何干。此后所有人等称我国原有之名满洲,若称诸申,罪之。”
此召一下,彻底更正既定了满族之族名。
“诸申”一词,乃女真之意,满语中的原意为满洲臣仆,久而久之,女真族人也自称“诸申”,然其词带有汉人言“鞑靼胡夷”之贬义。
而女真古有族名“满洲”,既然要称帝尊号,那么更正并统一族名,以正视听,便是首当其要的。
这样大的消息,就算海兰珠有心不闻窗外事,也还是传到了她的耳畔。
更正族名的下一步,便是改立国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