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去一趟顺天府,恳请贝勒爷开恩——”
海兰珠说着就要跪下请命,杜度顾不上伤足,又下地将她拉起来,“你这样三叩九拜,我受不起,快起来吧。眼下正是兵荒马乱,去顺天府只有一条路,明军追着我们不放要收复失地。放你出了遵化,也是寸步难行,不如等战事歇了再走。”
“我等不了那么久……”
“不然,就三天。”
杜度见她面露难色,生怕留不住她,立刻改口道:“现在明军还没有完全撤退,三天后,遵化之危彻底解除了,我也好安心放你出城。”
她没有多疑,当即答应,“好,一言为定。正好这三天,我也能留在这照料贝勒爷的脚伤。”
杜度欣喜道:“我现在就派人替你安排住处。”
好不容易能有一间宽敞暖和的屋子里歇息,海兰珠终于得以卸下包袱,好好梳洗一番。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她坐在镜前梳理着发丝。
在这寒冬腊月,长途跋涉令得她原本姣好如玉的面容上多了几道风褶,双颊也泛着红斑。
看来,这一次,岁月并没有对她手下留情。
她会老、会死……她不再只是贸然闯入这个时空来的过客,而是真实属于这个时空、存在于史料记载里的人了。作为海兰珠活下去,是她的使命,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也许到了京师,见到了袁崇焕,也什么都不会改变,但她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这之后的路,一定还会有变数,虽然她不知道这变数到底会是什么。
这三天里,海兰珠依照自己所懂的骨科知识,定时给杜度的伤足做些正骨按摩。
杜度起初对她通晓医术一事十分震惊,但在接受了她的按摩治疗法后,真的日益有所好转,甚至能勉强下地走路了。不免好奇问:“这接骨术,你是从哪学的?”
“我不会什么接骨术,这叫做正骨按摩,是我在科尔沁时,从蒙医那里偷学来的。草原上的人喜好摔交,摔折了腿是难免的事情,若得这套正骨按摩的精髓,就算是摔断腿,三天也能痊愈。”
她一边帮他按摩,一边也扯天扯地的闲聊着。
这几年闷得久了,连女真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好不容见到了故人,难免有几分絮叨。
杜度简直是个绝佳听众,听得全神贯注,也从不打断她的话。他是惬意万分,格外享受能与她独处的时候。
有时她自己都说累了,才恍然对他道:“不说了、不说了……贝勒爷该是听烦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烦,不知道多有趣。你若不是——”
杜度那“汗王”二字还未说出口,反倒自己先怅然若失了起来,才恹恹道:“你若是不去顺天府该多好……”
“人常常在前半生犯错,用后半生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她苦笑了一下,“去顺天府,只为求一份问心无愧的心安罢了。”
“也对。你不是寻常人,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事……”
杜度不曾知晓她的往事。他曾万分好奇,追问过代善,而代善的回答,只是叮嘱他一定要远离这个女人,不要重蹈他阿玛的覆辙。除此之外,并未透露其他。
但只是从代善描述她时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他也能察觉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一个美名传遍蒙古的绝世美人,一个能让他阿玛惦念了一世的女人,一个让大汗甘愿倾天下之力而讨伐争夺的女人……
明知危险,他却还是忍不住内心的躁动,想要靠得再近一些、想要揭开她的面纱……
“现在,我可否知晓你的名讳了?”
她浅笑答:“我叫海兰珠,姓博尔济吉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