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脸色早就沉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舒尔哈齐怎么说也是努-尔哈赤的胞弟,在建州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当众被奚落,面子上过不去不说,自己当逃兵的事也解释不清了,于是强撑着端起架子道:“你们放肆!当着大汗的面,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叔父可还不服气了?当日在乌碣岩,叔父怎么没拿出这副血气来对付乌拉大军呢?”褚英啧啧道:“当时敌我两军激战正酣,叔父非但没有带头血战,反倒畏缩不前,只顾带兵逃走保命,而至建州两千将士生命于不顾,致使我军面临绝境!将军们啼血请求出战相助,叔父却领兵逃跑,让我们白白死了多少兄弟!”
“褚英——你居然当众诋毁我声誉!”舒尔哈齐怒不可遏。
常书和纳布齐二人早吓得屁滚尿流了,躲在舒尔哈齐后面不敢出声。
众人想到舒尔哈齐会耍赖,却没想到居然脸皮厚到如此地步,还妄想反咬一口。就连一向是和事老的费英东也看不下去了,跪言道:“臣可以作证,大贝勒所言句句属实。”
“大汗,臣也可以作证!”
“我作证——”士兵中也冒出了不少的声音来。
一个的证词或许不足信,但这几位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大臣们都如此口径一致,努-尔哈赤早已是脸色铁青,就像一只即将发怒的狮子。
他转自己最为信赖的费英东,又沉声确认了一遍:“本汗的三弟果真做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吗?”
费英东如实禀告:“回汗王,确实如此,更有甚者是常书与纳布齐二人,紧要关头,拥兵自保,应给予严惩。”
努-尔哈赤开始敲山震虎,“都说这天子违犯法,也与庶人同罪。不论是谁,违背国法军规,就该按规矩来罚。你们觉得该如何罚?”
“汗王明鉴,我二人岂敢有拥兵自保之心?不过是当时、当时……”
常书与纳布齐哪里有这个胆子,一听这话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我心想,其实这一切本就是做戏给外人看的吧?乌拉和布占泰,不过是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合理的时机。努-尔哈赤为了削弱或者说铲除掉他这个同胞弟弟,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然而求情并没有能改变什么。
“来人,将这临阵逃脱的二人拖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岂有人敢不从。
卫兵上来押解常书和纳齐布,二人连声呼救道:“三都督,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证据确凿,骑虎难下。舒尔哈齐是颜面尽失,满脸通红,见此情形,一鼓作气说道:“大哥,你先放开他二人!”
“三弟!”努-尔哈赤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已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别错上加错!”
舒尔哈齐仰天大笑一声,振振有词道:“大哥,你既让我当了这个统帅,那么一切的行军部署皆有我的道理。在乌碣岩,我确实临阵怯站,那是因为乌拉大军来势汹汹,婓优城又是死路,实难以以少胜多!我眼看势不能抵,遂下令撤军,可众人不听,硬要拼死血战,我有何法?唯有带着部下先行撤离,保住实力,以免大军全军覆没。两位贝勒能逃出逆境,大胜而归,是智勇无双;可若试想此战败了,岂不是大军都要折在乌碣岩吗?我跟随大哥南征北战,大哥知我非怯战之辈,我不过是审时度势才做的决定,大哥苦苦逼我,意欲为何!”
费英东见他到这步田地还在强词夺理,说道:“汗王,有违军令,理当治罪!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今日若不正军纪,怕是难以服众!”
“哼,我是统帅,我的军令你们又何人听过?费英东,你心知肚明,那日在乌碣岩是你们夺我帅旗在先,设好火坑把我往里推!”
舒尔哈齐丝毫没有要认错的模样,“大哥,眼下分明是他们合起伙来要扳倒我!背地里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努-尔哈赤怒火攻心,看这样子是真的气极了。
原本他只想夺了他这个弟弟的兵权,舒尔哈齐就是不肯低头,岂不是在逼大义灭亲?
“好!你去了几趟明朝,就反了你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处置你?”
一声吼罢,众人屏气凝神,眼看那一道斩首令就要下了下去,突然间,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军队中冲了出来,伏地求情道:“阿玛——我求您了,不要杀他……”
那人穿着士兵的一副,脸上却很白净,我再一细看,那分明是女人的容貌!
我震惊,这个女子竟是化装成了士兵的摸样,穿着战甲,难道……她也参加了这场乌碣岩之战?
与我一样震惊的还有褚英、代善以及周围的文臣武将们,努-尔哈赤看见这突然蹦出来的人儿,怒中带怜道:“孙带,你真是胡闹!”
孙带哭得满脸是泪,恳求道:“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是,好歹也有苦劳……阿玛,我求您别杀他……”
努-尔哈赤见状,真真是气急败坏,连先前打了胜仗的喜悦都烟消云散了,偏偏眼神里是又怒又怜。
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令得褚英和代善皆神色大变,我冷眼旁观着,尤其是后背僵直的代善,竟是欲言又止,心疼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孙带。
原来努-尔哈赤居然还有个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儿,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可她为何要混入军营,又为何要为舒尔哈齐求情呢?
只见那孙带哭着过来,拉扯着褚英的衣袂,泪目闪烁:“大哥,你帮帮我……帮我跟阿玛求求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