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向他表白时,他一直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答应,她想,他或许也喜欢她,或者,他虽然不喜欢她,但至少不讨厌她。因为,她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果断的人,对待事情很少拖泥带水,从来都是杀伐决断。
可于她,他没说过什么。所以,她才坚持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想着,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深情不移,总会让他感动的吧,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自己吧。
而,这一天,并没有来得太晚。在她表白后的第三个月,他答应了。“那我们就试试吧”,他说,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她甜蜜的微笑,想着,他终于喜欢上我了。毫无疑问,理所当然。
如今,却听到这样的话,这话令她难过,但更多的是令她不甘,她的心弦上还系着最后一根稻草,她想要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说的是假的,那女人说的也是假的,其实,他爱她,只是喝多了酒,胡说的,于是她用尽力气,憋红了脸:“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他嘴角挑起一抹笑,声音却是超出年龄的哀凉:“要不是你姐求我,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屋外,夜色浓稠,风声料峭,段然的话语仍恍惚响在耳际:“原以为把你当作她的替身,应该不会太难,相处起来才知,你竟和她半分不像……”
呵,原来他喜欢高邑。如此,便说的通了,他为何这样反常。
手,不知不觉间握紧,指甲生生嵌入肉里,她眩晕起来,脑内一片空白,呼吸急促,几近缺氧。她冷冷一笑,惊觉,原来自己的爱情,竟是这般卑贱、窘迫又难堪。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也好,还说什么呢,还问什么呢,事情不是已经这样,清楚明白了吗?
对啊,她的爱情,就是高邑替她求来的。就是,求来的,高邑,求来的。
这认知,使她发疯,更使她羞愧,她甚至想,立刻,找个缝隙躲起来,像老鼠一样,胆小的缩进墙角,再不出来,只任黑暗笼罩身躯。可这一刻,她还不能。
于是,转身,握紧拳头:“既然如此,今后,便不劳烦你继续施舍了。”话罢,毅然离去。
也许,这就是她最后的自尊了吧。她想。
走下楼梯时,正好有风缓缓吹来,似白纱温柔地抚过面庞。心内却隐隐作痛起来,她清醒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暂不论,这段不伦不类的爱情,是该埋葬还是该舍弃,他们之间十几年来的友情又该如何处置?难道,真的再不相见吗?又或者,在心底种上仇恨吗?可,有什么仇恨的呢,他不是,也过得痛苦不堪,狼狈不已吗?在这一段感情里,就没有谁是幸福的,更没有谁,是完好的。若是,真正追溯起来,甚至可以归结为,是因为她,因为她对他的执念,才导致了他们之间的悲剧,不,还要再加上高邑对她的爱。那个傻傻的高邑啊,真的以为,这样做,段然就能给她幸福吗?
高申奔跑起来,想要甩开这一切的不愉快。却不知,从哪个瞬间开始,眼泪早已成串。
穿过墨色天幕下汹涌的人群时,她想起段然第一次牵她的手,那时,她的手热热的,他的,却凉凉的。
路过公园沁人四溢的花丛时,她想起段然第一次对她眯起的眼,他说,这花真香,你说呢?
奔跑在午夜狂乱喧嚣的街头时,她想起段然,微皱的眉头,冷清的神色,他说,我终究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叱…刹…伴着汽车的紧急刹车声,砰…她的身体轰然倒地。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触目惊心的殷红漫出体内,模糊了她的神识。她勾动手指,想要动一动,却没有成功,眼睛越发疲劳,感觉无法支撑,终于,缓缓地合上了眼,就这么平静又倔强地倒在血泊中。
听不见,又好像有人在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