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以真诚的指控,甚至责备的态度,直接向在场所有修士,供出了他最亲的师兄作为此局主谋的案底。
最令镇恶伤心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镇欲的道心,不知不觉间竟与自己越行越远。
和镇欲不同,镇恶虽然也主张称霸修真界,数百年来,无数次悍然征伐弱小道统,但他却从来只杀人,不灭种。
因为在镇恶还是凡人时,曾经有过一点侠客梦——也正因此,他修道以后,成为了一位以武入道的剑修。
即使后来还没当成大侠,镇恶就被水深火热的时势造成了一个揭竿而起的枭雄,之后又兵败入道,他还是将尊重对手武学的侠客风骨存续至今,刻入骨髓。
所以,他可以不计较镇欲的“背叛”,反正自己想与姜晗真以战证道的想法很正当,事已至此,说出去也没什么不敢认。
——却不会不计较镇欲要灭亡所有二流道统的可怕居心。
尤其可恶的是,镇欲居然算计了偃师武。
偃师家和其他二流修士不同,他们和云霞派关系颇为亲近,某种程度上,已不再是附庸,而更接近盟友。
按镇恶的道德标准,人可以兵不厌诈,但不能谋害朋友。
因此,他出离的愤怒,竟直接不顾局面,从隐蔽之地现身。
此时,见镇欲也看见了他,镇恶干脆大步冲过去,狠狠一指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定身。然后,他一言不发,径直从师弟的衣襟里拿走装丹药的储物袋,就头也不回的扔下他转身,去照看另一边,呈半肉泥状的偃师武。
这些丹药是镇欲数百年珍藏的极品,价值连城,功效奇佳,此时被镇恶全部倒出来喂给了偃师武,竟真把这条必死无疑的小命暂时捞回来了一点。
“师兄,等等,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背叛你……”
镇恶身后,被点了穴,又被一把扔到墙上,几乎撞断了肋骨的镇欲委顿于地,虚弱的连声呼唤,听来满是委屈的可怜。
镇恶却硬是压下了心中本能涌起的不忍,分毫不曾回头。
“……我知道。我不听。”
沉默许久,他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平时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此时听来,竟比当真被他摔伤的师弟更加空洞而虚弱:
“——师弟,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接受除六大传承外任何道统,当真要毁掉偃师武的玉简?”
“是的。”
镇恶料到对方会这样答复。
甚至,他早就预想过很多种回应。
比如,努力晓之以理,劝说他放弃对“左道”的偏见,或者以掌门兼师兄的位分管教他不得胡来,也可以好声好气的安慰他,受了什么刺激回去跟师兄说,别再这样偏执,甚至,不如干脆坦陈自己真切的伤心,求他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要让自己为难。
然而,真的听到那样毫无犹豫,冰冷无情的肯定,这些打过无数遍草稿的好话,镇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