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上,天要变了。”周大妈起了个说书似的头,表情高深莫测:“她们只当我们锦云镇只来了一户新人家,其实啊,这个数不止。”张大妈瞪着眼比了个五。
“五户人家?”游仙儿搭腔,配合她的夸张。
“不,是最起码五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拿下了李书记差点砸在手头商铺、在镇子里各处转悠、不怀好意,他们领头那个,姓曲。”开头结尾语气缓和,中间机关枪一样的急促,周大妈将平平几句话讲出鬼故事的滋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鬼故事。
心里咯噔一下,眼珠拐了个弯。游仙儿想着,只一个姓氏而已,若真是她认识的那个姓曲的人,可就真闹鬼了。
垂眼似乎要将白的酸奶上黄灿灿的黄桃块看出花儿来,小半会儿过去,她眯眼打量工人一色橙色恍若不经意问:
“您认识他么?那个姓曲的人?”
周大妈眼珠子左右转了两下,后拿手捂住嘴笑道:“哎呦,这么有名堂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不过我见过。”
游仙儿的心情犹如过山车,捏紧勺子挖了勺酸奶问:“跟他们一样么。”努嘴指向沉默的工人们。
“没没没。”周大妈连连摆手,眼睛放出精光:“那人比他们长得可好看多了,又白又俊的就像电视上的明星。”
明星?她记着曲小梵可没俊到这种程度,他顶多算个清朗少年罢了。
稍微放下心来,又是一勺酸奶,这次她觉出味儿来了,酸奶冰凉,果肉扎实而甜。被美食瞬间治愈,她笑着露出一排贝齿,说:
“阿姨,您这儿酸奶可真好吃,我家里还有事儿,先回去了啊。”
“好好好。”周阿姨忙不迭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去,想了想又冲里屋的周大爷喊道:“老周诶,赶紧去老王家把电视取回来,我都多少天没看电视了。”
“可能不成。”周大爷从里屋踱步而出,皱着眉头道:“全镇的电视都在老王那儿,老王想修都修不过来。”
“而且我觉着不是电视的问题。”
“那是啥。”周大妈很是相信老伴的话,刚刚说给游仙儿的那番理论就是照搬老伴的,她才没那个闲工夫满镇转悠,发现那些鬼鬼祟祟的人。
“我怀疑,和那些鬼东西有关。”周大爷面色凝重:“你没发现,新镇长在找各种借口不让我们出镇子吗?”
“那东西?啊,那些怪物!”周大妈惊呼出声。
细宽的挂面在水中沸腾,游仙儿拿筷子夹起一根,稍微一用力,面断了,应该是煮好了。
大漏勺捞起,连着锅里面的熏火腿和小白菜一起盛到碗里,再换汤勺浇上两三勺热汤,加点酱油,抓一把葱花和花生碎,淋上些许香油,热腾腾的一碗水煮挂面出锅。
小心翼翼捧着碗边把面条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游仙儿甩了拖鞋踩在粉□□咪脚印的地毯上,将半长的头发束好,一屁股坐下开始享用晚餐。
右手搅起面条呼噜着,左手也不闲着一个一个顺着通讯记录的号码打电话。
刚刚和周大妈拜别说有事儿并不是托词,她是真有事儿。
一个都没人接听,难道辞职归乡拿了她的成果还不够,还不给地儿让她说理,这是要气死谁。
谁气谁是小王八。游仙儿这么想着,可慢慢嘴鼓了起来,眼里也有泪在打转。
信息管控下公众号能坚持下来有多难那帮人是不会懂的,早知道这样她回来之前就给她们下个小小的咒,拉肚子三天三夜什么的不算太过分吧。
可她也只敢说说而已,万一又给人咒死了呢。
眼中的泪缩了回去,她目光变得黯淡。
筷子在碗里挑了好几口空气吃,上下牙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才回了神。
碗里的面早见底了,喝了口汤,嘴里咂摸的不是以前的滋味,她垂了脑袋去洗碗。
她家是开放式厨房,和餐桌还有客厅相连,疏朗大气。落地窗能将外面的光景最大程度的框进来,为此她还和父母好一番争辩。
她和父母总是争辩,因为她看着乖巧实是个乖戾的性子,总是喜欢对陌生人友好而将坏情绪给亲近的人承担。
直到没得辩,直到她一个人在城市生活。
怔怔然,一个碗洗了十分钟,她睫毛轻颤转移视线和思绪,不妨看见客厅荡进的几许深红,是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