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氏兄弟对视一眼,言强道:“做下人的最要紧的便是忠义二字,不服主子的命令那是不忠,偷主人家的东西那就是不义,这般不忠不义的下人我兄弟二人最是不耻,夫人只消下令,我二人定将这人捆来任凭夫人收拾!”
“好!”贞娘连连点头,对他们道:“我近来丢了些东西,是两个足有四两重的金镯子,整个泽兰苑除了仆房之外的地方我都寻过了。白芍和春深是绝不会动我的物件的,只余下泽兰苑后头那四间仆房没看了。”
言氏兄弟会意,立刻便去了仆房那头,不消片刻,果真搜出来了两个硕大的金镯子。
贞娘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冷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捆起来,当众杖责三十,听候发落。”
寻常簪缨之家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婢子仆人时,大都是杖责,毕竟若是挨鞭子免不了还要敷药、若是伤口溃烂更是好些日子都干不了活儿。杖责同挨鞭子一样的疼,可伤都包在了肉里,不必敷药便可自行痊愈,那是再好不过。
可杖责也有不好的地方,棍棒无情,又不似鞭子那样软,一杖下去若是掌握不好分寸,把骨头打断也未尝不可能。是以,寻常人家杖责大都是五杖十杖的打,至多也就是十几杖而已,贞娘却开口就是杖责三十,摆明了是想要了那两个婢子半条命。
青青和红儿听了要杖责后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可毕竟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在王府里也都是些惹人厌的才被送来这泽兰苑给贞娘。她们哪里晓得跪拜讨饶这些讨巧的法子,青青情急之下竟犯起浑来,对着贞娘怒目而视、破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罚我!”
红儿也是辩解道:“我们是王府老夫人派来的,你凭什么罚我们。”
贞娘皱了皱眉,单凭这红儿和青青的言语,便可看出她们绝非钟鸣鼎食之家的婢子,虽说淮安王是草莽出身,李家也算不上什么世代诗礼簪缨之族,可淮安王戎马半生、两个儿子又都有官职在身,淮安王府在长安城也算是阀阅之府,怎会用如此不知规矩、不辨轻重的婢子?这两个婢子不知是从何处找来凑数的,看来王府里没人愿意过来侍奉贞娘,是以才会找来这种婢子滥竽充数,顺便用作探子监视着她。
贞娘揣度着,若是如此,那处置起这两个婢子也就容易许多。贞娘之所以隔了许多日都没有处置这两个婢子,除却怕让淮安王府抓住话柄外,也是因着不知她二人的来头,若是外面买进王府的倒还好办,怕就怕她们是淮安王府的家生子,沈府到底也是朝廷命官的府邸,贞娘到底在沈府住了那么些年,她最是清楚不过,那些世家大族中的仆人间关系错综复杂,若收拾了一个,兴许就把府里一半的下人都得罪了。这些下人虽地位卑微,却在府中各处管着许多要事,除非能把持府中人事、将不听话的下人通通斩草除根,否则,日后那些下人们若是抱起团来欺负她,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贞娘冷笑:“我还当你们真是王府中人,看来你们也不过是外面买来的婢子,这样可就好办许多了。”
“你们还愣着作甚?”贞娘看着言强和言壮,两弯新月眉凌厉一挑,对他们道,“把这两个婢子都给我绑起来。”
言强和言壮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几下就将红儿和青青结结实实的捆住了,红儿和青青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即怒骂挣扎,两对眸子狠狠瞪着贞娘,贞娘冷笑,狠狠道:“奴不敬主,是大罪,你若再敢用那双眼那样看我,我便让你尝一尝该受的惩罚。”
红儿和青青过往都不过是在小门小户里做工,哪里知道朱门后面的手段,她们眼中,同主子撒泼怒骂后至多厮打在一块挨几句骂挨上两巴掌罢了,红儿不忿的看着贞娘,青青更是不以为意,狠狠瞪着贞娘,青青更是放肆道:“你敢把我们怎样?!大不了把我们赶出去!”
贞娘回首,白芍就站在她的身后,白芍会意点头,两步并做一步迈向青青和红儿,只听数声凄厉惨叫,白芍用白帕子擦了擦手,指尖鲜血流进了指缝中印染在白帕子上渲染出几抹朱红。
“夫人,这两个婢子无礼,奴已用竹板将她们各掌嘴二十。”白芍敞开手,手掌中的帕子里殷染着一抹鲜红,贞娘逼着自己看了一眼那血腥之物,贞娘毕竟是生来第一次见着如此血腥之物,早已喘不过气来,但她却不敢合上眼,她知道,若想为人正妻必得狠下心来,她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能心软也不敢心软。身为人主赏罚分明才是正理,她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做狠下心来,不论前面是血腥还是荆棘她都不会后退,今日种种她总归要面对,或早或晚总要学着面对这些事。
贞娘逼着自己冷下心来,对言强道:“杖责罢。”
三十杖下去,红儿和青青的双腿登时鲜血淋漓。
贞娘深深喘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身,她不能软弱更不敢软弱。白芍偷偷看向贞娘,贞娘此刻虽面色惨白,眸子却未从青青和红儿那鲜血淋漓的下半身上挪开。
白芍心中叹息,当年太后娘娘也是这样逼着柔嘉公主去面对这些,白芍也曾看不惯太后所为,且不说公主本尊贵之躯,就算只不过是寻常女儿家,身为母亲又怎能让幼女面对着血腥?柔嘉公主硬是被太后逼着由不谙世事的幼女长成了一个心机深重、手段阴毒的少女,却偏是这样一个公主,在太后仙逝后,凭着一身的手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走出了这宫闱深墙。皇后掌权后将太后母族悉数铲除,又说通了皇上让柔嘉公主和亲,柔嘉公主却用智谋让皇上将皇后的亲妹子送去和亲。
白芍在太后仙逝后才明白太后当年的苦心,柔嘉公主是太后幼女,先皇驾崩时才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因着是皇上唯一的同母之妹,深受皇上宠爱,如此尊柔之躯,太后本可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太后却选了另一条路给柔嘉公主,这一切不过是因着太后心知自己不可能陪着柔嘉公主走完一生,而太后没了后,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之中再没人能遏制皇后,太后为了扶持皇上而为皇上娶的高门贵女性子骄纵狠毒,废后涉及国之大计,万不可轻率为之,可若是不废后,那即便是皇上也未必护得住亲妹,柔嘉公主能倚靠的只有她自己。
太后仙逝时,柔嘉公主不过十六的年纪,却已能用手段同皇后斡旋,白芍心想,太后终究是可以放心了罢。
三十杖过后,青青和红儿的下半身已是血肉模糊,淡绿仆衣被血染红紧紧黏在腿上像,她们不复先前的盛气凌人,瘫软在地,脸上也是一片乌青。贞娘目光碰触到她们的脸,终究发憷不忍再去看她们,不过贞娘这次敲山震虎,还是达到了效果,这几个婢子中,青青和红儿是最为放肆的,她们对着她这个主子屡次不敬,又屡屡去向卜夫人通风报信,贞娘若不下狠功夫去收拾她们,只怕日后死在她们的手中也未尝不可能。这次收拾了青青和红儿后,余下来那个从王府过来的粗使婆子也吓得不敢造次,低着头不敢对贞娘再有半分不敬,一时间泽兰苑倒是清净了不少,泽兰苑中发生的事再也不会隔三差五就被外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