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推门进祠,祠中因地处阴地,比姜家任何屋宇皆要阴凉几分,任凭数百支烛火也无法暖陋室清冷。
飘忽不定帐帘之后因烛火而晦暗不明,隐约的人影闲坐于后侧卧在竹榻之上,姜云生半倚熏笼,双目微眯,左手持了一本书卷,身旁一壶清茶刚刚沏好,闲适正怡。
“你怎的过来了?夜半不睡,当心身量又长不高。”
姜云生讲此言之时未曾抬眼皮,春晓生生察觉出了鄙视之感,她顶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身量矮,不过看姜云生此刻木讷的样子,手上的书卷也是拿倒的,很明显他在走神。
春晓四周巡视了一圈,没见刚刚那条青蛇,便问:“柳青竹呢?”
“回林子里了。”
春晓点头,坐在了竹榻的另一侧,“我睡不着,想听故事,去找娘亲她肯定不理我。”
姜云生抚了抚额头,未曾睁眼却显得疲劳至极,“改日可好?”
他的语气中显然含有几分怅然,眉眼微蹙,看着让人揪心。春晓觉察到姜云生此刻尤其悲戚了些,便略略凑近了看他。
姜云生睁开双眸,一张娇嫩的小女儿的俏脸带着婴儿肥无限放大在他的面前,春晓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是因为你的老情人?”周遭不知为何似冰点冷寂,春晓弱弱解释道:“柳青竹和我说的……”
“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此事。”男子眸中迸出凛冽之意,春晓被吓得端正坐好,此番算是彻底戳了那姜云生的痛处,见他从那凄然的神色竟瞬间转成了冷淡,还未曾见他如此过。
桌几之上一盏幽黄的明灯微微跳动,半明半寐,映出姜云生的曲线明朗的侧颜,只是那半便面色沉浸在幽暗之中晦暗不明。
春晓站起身来撇了撇嘴,知道今晚自讨得个无趣便欲回房睡觉。
身后有人问道:“你不是要听故事吗?”
他肯讲了?
春晓微微回过身看他,听姜云生淡淡而道:“过来,我与你讲完便回房睡觉。”
春晓兴致勃勃的点过头,趿着小鞋啪嗒着坐到了竹榻之上,因祠中清冷,不免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顺带连头也包了起来,只露出了半张脸颊。
如麋鹿般澄澈的双眸眨了眨,细长的睫羽上下轻扫,春晓满心期待的听他开口,却见姜云生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继而上下打量过后又蹙起了眉头。
“你过来,这边暖和些。”姜云生略略挪了挪身子,将倚靠着的熏笼让出半方来。
春晓欣然挨过去,靠着熏笼背部瞬间便暖和了不少,且有清幽的桐花香从拱圆的掐丝赤金熏笼缓缓溢出,安心宁神。将身子又向姜云生那旁靠了靠,再暖和的暖笼也不如人身暖和,相互依偎才是最正路。
春晓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双手一摊,“讲吧,上次讲到窫窳了。”
姜云生微挪身子,将上半身坐直些,继而眼神又飘忽不定起来,“窫窳……窫窳……他是神祇,人首蛇身,乃女娲神上所系,娲皇在沉睡之后助黄帝夺得天下,举凡人首蛇身的神明皆为黄帝效命。虽然窫窳面露可怖,但本性温和良善,在那个饥饿的时代他帮助了许多人度过了困难,他曾经是所有神祇中与人们最亲和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