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监内半日抄录,又去武库走了一趟。至暗暮浮游,夏煦才在府门前落了脚。拖着浑身困倦,刚上了门前玉阶,便与梨晨院的香草迎面撞上。
见是夏煦,香草忙附身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三小姐。”
香草在刘湘云声旁伺候,向来稳妥有度,今形色匆忙,夏煦便猜着,许是刘湘云的梨晨院有事。皱了皱眉头,问:“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夫人着寒,昨日午后便发了热,至今日,热度一直不退,奴婢正想去外头请个大夫来。”
“昨日发热,这个时候才想到请大夫?”夏煦沉声吼了一句,不等香草细说便急急赶往梨晨院。
刘湘云当年生夏玗时没怎么养好,落下了一堆病根儿,本来身子就羸弱,这一年来又抑郁凝心,风寒一来定是要烦闹一阵子的。
经正院荷塘,往东,便是梨晨院。进了门,贴身伺候刘湘云的婢子香椿,见夏煦衣裳都没换就赶了来,慌忙让开些路。
“小煦来了……”
夏煦这才看到榻旁还围着卫君如。
卫君如是二叔夏疏的正妻,脾性温和。府内祖母明理,不偏不倚,她们妯娌关系自然好,平日闲来无事总爱找刘湘云叙话拉家常。
夏煦唇瓣微动,行礼道了句“二娘。”
卫君如温婉地笑了笑,“你平日里忙着,有我照看,不必特意过来一趟。”
“多谢二娘。”夏煦至榻前,伸手在刘湘云额头量了温,“这热还退不下……”
“风寒而已,吃些药就好了,你公务缠身,别分心。”刘湘云说着说着便流了泪出来。
夏煦也是见惯了她这泪水泛滥的样子,换了额头用来散热的巾帕,也没说再什么。她也是真怕哪一句无意间提起了父亲,惹她伤心起来……
“阿玗呢?”
香椿接了话来,“小公子最近也不知迷恋上外头的什么了,不是待在房里门窗紧闭,便是早出晚归的,这一整日都没见人影了……”
夏玗不由得皱了眉头,“过几日闲下来再给他找个先生跟着读些书,再这么随着他的性子,怕是要野。”
说起要让夏玗继续读书,她们二人莫不赞同。
父亲不在,就留了这么一根独苗苗,府内上下皆是含着暖着,恐他一个不满意了。这么一来,也养成了他懒散贪玩的性子。
之前请的先生因病自辞,他也快一年的时间没碰书卷了。夏府西院的二叔膝下只有一个夏楠,还是个不会走的奶娃娃。这一整个家的宠全都给了夏玗,他若真闹腾起来,惊动的可不仅仅是东院。
不多久,香草引了城东头民丰街上的屈大夫进了门。把了脉,开了方子,说是“无甚大碍,按时服药,多多休息”,便提药箱回了。
待夏煦回到自己所住的芙蕖院,天已黑透。
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她一头扎在榻上睡了过去。黎娘又添了床被褥,微叹口气,心疼的欲为她解衣也好让她睡得舒服。
夏煦睡得浅,迷蒙之中很是配合。
正探身掖被角,瞥见里侧露出一截血迹斑斑的青布,黎娘轻声道:“小姐,冬日伤口不宜结痂,老奴将这布条解了,换个干净的,可好?”
微微睁眼看了一眼,夏煦翻个身,顺势将手塞进棉被里,说:“不必麻烦,明日……我自己来。”
“那,老奴找一条新的来,连同小姐带回的伤药一并搁在几上,小姐明日莫要忘了。”
夏煦闭着眼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待将挡风的帐子拉上,塞紧实,将换药所用之物统统备全,再熄掉两台油灯,黎娘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冬月过后,军械监相比之前好似忙碌了不少,夏煦的案上堆了成山的竹简,再去苍云山一事,说是十日,可公事离不得身,至逾期两日之后,她才记起。
思及那人说不常在苍云山茅舍,夏煦便猜着,就算去了,也是寻不到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