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比自己还要笃定。
似乎,在她眼里,自家少爷注定无所不能。
“我快天下无敌了,可,你不在了,也看不见了。”
宁尘靠在石碑边侧,喃喃自语道。
陈年过往,宛若云烟攀过眉梢,历历在目。
一席绿衣的少女,双手捧着大红灯笼,走在桥畔边。
明明很喜欢,却非要装着浑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厌弃。
等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才满心愉悦的一边哼着歌,一边细细打量手里的大红灯笼。
宁尘记得,最近一次亲手编制灯笼,是在凤天。
那时候,膝下几位女婢,已经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又是一年光阴过去,手艺越发成熟的他,再没心思编制大红灯笼了。
敬上一杯酒。
宁尘双手抱膝,靠在墓碑边,缓缓失神。
此时,整个宁家王族,集体陷入沉默。
虽然基本都知道,这位外乡漂泊许多年的热血男儿,已经回到了家族,但因为一些俗世牵连,正需要一个人安静。
哪怕宁之川,也没敢出面打扰。
受到这股压抑气氛的笼罩,王城头顶的天,翻也因此阴霾下来。
轰!
许久,天地爆发出一道爆鸣。
宛若猛虎啸林,宛若苍龙横空,巨大的声浪,环绕苍穹之巅,许久都不曾散开。
无数人瞠目结舌的看向头顶。
而心知肚明的宁家王族众人,则心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哪怕宁见,也斜躺在院子里,面对这么大的躁动,仅是睫毛颤了颤,除此之外,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和指示。
“这孩子心里有怨气,让他自己静静。”
宁见长叹一口气,望着满园秋叶,没再吱声。
位居宁家后山的宁尘,周身戾气如霜,一双深邃的眸光,宛若汪洋大海,泛起惊涛骇浪。
方寸之间,无人敢靠近。
甚至因为波动太大,以致于周边的屋檐瓦砾,都在微微颤动。
“知道吗?你家少爷,真的快天下无敌了,当初的你,没看错人。”宁尘摊开五指,抚过苍白的墓碑,笑容惨淡。
可惜,你看不见……
隔日清晨。
宁尘轻轻合上覆在桌面上的文册,长出一口气。
关乎北王朝的权势斗争,终于是尘埃落定了。
只是一代名将,以这样的方式送皇甫飞月成功上位,多少有点悲凉。
按照他们当初的协定,只要李纯阳能鼎力支持皇甫飞月,他宁河图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他的家人后半生无忧。
奈何,世事造化,非人力能控制。
李氏满门,悉数成为那场哗变的牺牲品。
连带亡命的还有半数皇甫王族的功勋权贵,这一刀砍下来,北王朝被掏空了至少一半的家底。
年之内,很难恢复巅峰状态。
“以后这沙场,再难出现李纯阳这样的武将了。”
宁尘双手负后,凝视窗外天色。
时节转凉,轻风细雨,姗姗而来。
天青色的烟雨,将浩大的北川城,点缀的宛若人间仙境,云雾寥寥,冲霄而起。
“功高震主者,自古不能留。”
沉默许久,宁尘喃喃自语。
这句话是王羡兵告诉自己的,也是后者临终前最后的警言。
假以时日,当宁字王旗遍|插北方大地的时候,他的心腹白起,是否也会被人针对?
再者,时代终归在发展。
改革浪潮,迟早要席卷北方万里疆域,有朝一日,北方真的撤换容颜,他宁河图何去何从?
宁姓麾下几十万兵马,又该去向何方?
“权势越大,忧心事越多。”
宁尘抚过脑袋,神色郁结。
余光落向门边,许久不见的纳兰观音,悄无声息的站在宁尘近前。
听完这句话,疑惑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好吗?”
“你不懂。”
宁尘摸摸鼻子,敲了敲纳兰观音光洁的脑袋。
后者没做声,想着大奉王朝那边的事情,忍不住问道,“般若那边怎么处理?”
“红药已经过去了,暂时无忧。”
宁尘说到这里,眉宇泛起一股杀意,“这个曹玄甲,本王迟早要送他上路。”
逗留北川一夜。
宁尘第二天返回了紫禁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