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是三月三十日,按照规定,柳三应该在银楼啊。
“好叫娘子知道,柳三郎君一早命人来传信,说他祖父病重,他需要在榻前侍疾,今天不能来银楼。”
掌柜的恭敬说道。
“柳家老爷子病了?”
唐宓精密的大脑里迅速浮现出柳三祖父的资料:柳渊,柳氏的庶长兄。其生母是其父的贴身侍婢,深得其父宠爱,为嫡妻所不容。其父亡故后,柳渊的嫡母便以“分家”为由,将他们一家扫地出门,只分了些许家产。
幸好柳渊有其父暗地里贴补的私房,一家人倒也能衣食无忧。
唐宓记得清楚,柳渊比柳氏大四岁,今年也有七十三了。
这样的年纪,在大梁,绝对算得上高寿。
说句难听的话,他就算死了,也是喜丧。
不过,柳渊病了,作为亲戚,又是柳三的合伙人,唐宓不可能没有表示。
“阿方,你去收拾几样上好的药材,命人给柳三郎君送去。”
唐宓吩咐了一句,便开始忙其他的事情。
再说柳家。
柳渊躺在榻上,柳三与他生得很像,一看便是嫡亲的祖孙。
“三郎啊,你能跟十八郎交好,日后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阿翁就算去了,也能安心。”
柳渊长满老人斑的手轻轻摩挲着柳三的大头,低声说道:“唉,到底是亲戚啊——”
柳三却并不同意柳渊的说法,“阿翁,照我说,十八郎待我好,根本不是因为我们是亲戚。论亲,我跟十八郎还能比柳五亲?”
人家才是嫡亲的表兄弟哩。
“跟十八郎夫妇打了这些天的交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夫妻啊,最看重的是人品、能力,血缘什么的反倒在其次。阿翁,您不知道,十八娘娘家姑母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十八娘跟嫡出的有血缘关系,可她反而跟庶出的最亲厚……”
柳三将柳佩玖拿来做例子,试图告诉自家祖父:“亲戚?呵,还不如实打实的能帮上十八郎,他啊,最是恩怨分明!”
恩?
或许,他们家柳三还能帮上十八郎呢。
柳渊幽深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拉着孙子的手,低声跟他说起一件“往事”……
当天夜里,唐宓命人拿着李寿的名帖去请太医。
太医来到百忍堂,看到柳氏疼得哀哀惨叫的模样,内心也是崩溃的:亲,您不是贫困人家的老妇,因为家境或是为了生计,不能好好养伤。
您可是豪门贵妇啊,医药都是最好的。丫鬟婆子一大堆,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好几个,根本不缺伺候的人。
您、您怎么就连个伤都养不好呢?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太医都替柳氏疼。
但没办法,骨头错了位,只能打断重新接一遍。
太医木着一张脸,缓缓将治疗方案说了出来,李祐堂也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苦逼表情。
至于柳氏,直接昏死过去。
但很快,她又醒了过来——疼得!
整整一个晚上,百忍堂的哭叫声就没有断过。
被老祖宗勒令搬出百忍堂,这仿佛是压倒柳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压抑许久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不再顾忌什么贵妇矜持、世家骄傲,哭嚎叫骂,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对于老妻的绝对失态,李祐堂倒能够理解。
这般年纪了,还被接二连三的打断骨头,任谁也做不到云淡风轻啊。
李其琛、李其璜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儿媳全都守在百忍堂,一夜都没有合眼。
唐宓亦在人群之中。
天色渐亮,柳氏折腾了一夜,终于没了力气,沉沉睡了过去。
萧氏和顾氏排好了班,准备长期在柳氏榻前侍疾。
萧氏是长嫂,第一天是她值班,顾氏便和小顾氏、唐宓等回自己院落补眠。
别人还能补个眠,唐宓却不行,她还要去东庐书院。
另外,现在是月底,又是第一季度的结束,她名下的各大铺子都开始结算盈余。
别的铺子唐宓可以不管,但唐氏银楼,她却必须过去看看。
不为别的,就为了帮李寿照看柳三。